她站着，由着他拥她入怀，在她嘴角印下了一枚眷恋的吻。“终于回来了。”

她叹息，脸颊自然的贴在他胸口处，轻轻蹭了几下。“嗯，事情办完了。”

换句话说，他是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了。“你去了皇宫？”

叶沐歆猜测。“对。”

墨北凰倒也不愿意瞒她什么。叶沐歆不往下问了。不管怎样，与友为敌的滋味总是不好受。虽说帝君做了些让他无法原谅的事，可旧日的交情摆在那儿，真想一剑斩断，冷情若墨北凰，怕也是不容易的。两人手挽着手，回到府邸的结界之内。墨北凰道，“帝君稍后会过来。”

“还要打一架？”

叶沐歆倒是不排斥这件事。墨北凰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不，他有话想对你说。”

“我与他有什么好说的？”

对她来说，帝君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想弄死她的人。墨北凰眼中染了些笑意，“还是……见见吧。”

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叶沐歆狐疑的瞪着他看，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墨北凰干嘛这样子的表情？他走的时候，虽然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却绝对是饱含怒色的，怎的人一回来，忽然间浑身上下透着股子不对劲儿的感觉呢。“你看起来有些古怪。”

她捏住他的耳，学他经常对待她的样子，细细捻着，墨北凰的耳珠儿很是精致漂亮，不大不小，宛若用世间最最珍贵的珠玉精心雕琢而成，手感挺不错的。“怎讲？”

墨北凰挑了下眉峰，冷漠的脸上，早已冰雪尽消。在她跟前，他一向是这样子的，愈来愈像个正常人，会笑，会开心，有喜怒，也有情绪。这样子的他很好，很真实，她看着踏实。于是，她放弃他的耳儿，转而抚上那两道锋锐的眉，“好像是在隐瞒什么。”

嘴角笑容扩大，他没有否认的意思，“确有没透露的，却非隐瞒，有些事，还是由你亲自去发现比较妥当。”

叶沐歆双眸澄清，静静望着他。墨北凰又道，“绝非是有意钓你胃口，放心吧，帝君一会便到。”

话音才落，忽然听见门口处一阵的嘈杂。帝君披着龙袍，头顶帝冠，鼻青脸肿的往里闯。怒灵与玄破迎了上去，却被帝君不耐烦的一把拂开来，摔在地上，栽了好大一个跟头。转瞬间，风风火火来到了两人面前。他的眼里，似乎看不到墨北凰的存在。直勾勾的锁住了叶沐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看了一遍，然后，他的眼眶居然湿润了。“你是凌梓的女儿？”

叶沐歆更加狐疑，没事忽然间提起她娘做什么？还有，上回见她，还连讽刺带鄙视，见不得她有一点点好，每隔几天，忽然那么动情，是要闹哪样？她没吭声，冷冷的看着帝君变幻的表情。“真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想要摸她的脸，却被叶沐歆毫不犹豫的避开来，帝君也不恼，万分感慨的来了这么一句。叶沐歆心里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狗血到极致的想法，她不由的望向了墨北凰，然后从那双宛若藏着无尽银河的银眸中央，看到了肯定。叶沐歆顿时无语的想要吐几口鲜血了。“朕……我没想到，凌梓离开时，怀有身孕，孩子，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让你受了很多苦……”帝君语无伦次的瞎激动中。“你谁啊？”

尽管不想问，她仍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问了。“我是你爹啊。”

帝君悲怆。叶沐歆直接瞪了他一眼，“你再骂人，我要翻脸了。”

“我没骂人啊，我真是你爹啊，凌梓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一定是我的……”帝君整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那张不久前才被人痛扁一顿的脸，集合了数种颜色，再配上崩溃的情绪，全无帝王之威严。叶沐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答，这事儿真假难辨，她没参与过，没有发言权。当然，她更不想随随便便的四处认爹玩儿，那么诡异的状况，她宁可全当没这回事，也绝不会轻易的与圣国帝君扯上半毛钱关系。“孩子……”帝君戚戚然唤了一声，不等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发现面前突然间多了一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瘦骨嶙峋，身上没有半斤肉，全身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味道。老头儿怪叫一声，抡起拳头，照着面门招呼过来，“兔崽子，老子可找到你了。”

心神大恸的帝君一不小心，被揍个正着，本来就异常精彩的脸上，又多了一分颜色。他一看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儿，顿时也觉得火大，心说我被凰君揍，被亲生女儿漠视也就罢了，怎的其他人还敢随随便便的朝他下毒手呢。他是帝王，凑巧还是个高手，两个身份注定了他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刚一运功，打算还手时，那老头哇哇大叫起来，“你可坑死我女儿了，混账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愧对我那苦命的女儿……”来人正是楚老爷子。自从住进这间府邸之后，楚老爷子便老喜欢坐在池塘边的树下，抱着个鱼竿，边吃边喝边钓鱼。鱼没钓上来一条，院内边边角角的动静却瞒不住他半分。本来用意只是守着他的宝贝外孙女，避免她重走楚凌梓的老路，哪想到无意间会听到这样一个让他心神俱裂的信息。他一直不知道让楚凌梓怀有身孕的人是哪个。百般逼问，女儿宁可与他反目，离家出走，也坚决不肯透露。多年过去，这事儿就变成了一道疤，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的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单是想起，都觉的心口剧痛。可以想象，积累了那么多年的郁结之气，一夕之间，有了发泄的机会，他会是多么的激动。帝君本来打算给这莫名其妙的老头儿一点颜色瞧瞧了，忽然听到楚老爷子那番话，瞬时散了玄功，连中了好几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楚老爷子没有手下留情，帝君也没打算反抗，这几下，着实不轻。“你谁啊？”

这回轮到他问一样的问题了。“我是谁！你还敢问我是谁！”

楚老爷子扬手又要打。叶沐歆一见，顿时苦笑，再闹腾下去，谁都甭想好好说句话了。于是，出手拦下了楚老爷子的攻势，“外公，您先别急着打人，把话问清楚了也不迟。”

“沐歆，你帮着他！你想想你娘受的苦，你还要帮着这个混账东西？”

楚老爷子气的眼珠子都红了。虽然这种时候笑，非常的不厚道，叶沐歆心底仍是觉得很奇怪，因为楚老爷子发飙的样子，与楚凌天极像极像，她总算明白小舅舅那火爆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由于她根本不是叶初晨本尊，因此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真心没那么大。稍微一愣后，她已很快的恢复正常，耐着心，轻声道，“外公，我没有帮着他，可是您也不能因为他自认是我爹，就真把他当成我爹吧。”

言下之意，对帝君的话，还存了不少疑惑呢。楚老爷子一听，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这件事，还需要仔细定夺。”

转而望向帝君，极不客气的问道，“喂，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她爹。”

这个问题，把帝君问傻了。怎么证明？这个事儿还能怎么证明？帝君砸吧砸吧嘴，碍于一老一小全都惹不起，他把声音放的特别温柔，“只要请凌梓出来，她一定会实话实说。”

叶沐歆表情阴郁。楚老爷子脸色黑如锅底。“怎么了？凌梓没跟着一起上来嘛？没关系，你们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亲自去接她！”

帝君眉眼含笑。“她死了。”

叶沐歆冷冷道。“哼。”

虽然知道外孙女儿是在故意刺激人，楚老爷子心里仍是非常不爽，且他非常没有道理的把这笔账算在了帝君的身上。帝君一下子像被雷劈了似的，他下意识的朝墨北凰望去，墨北凰却没看他，直接将视线移开来。“凌梓她……她……”那个死字，含在唇瓣，怎么都吐不出口。“一个怀着别人的孩子的女人，没有家族庇护，孤单的四处流浪，你以为她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沐歆冷笑。楚老爷子一脸懊悔，他虽然痛恨帝君，可当年那场可怕的争吵，他一直也在内疚，听见叶沐歆那么说，楚老爷子的神色黯淡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竟然连鄙视帝君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件事上，当父亲的绝对有责任，不可推卸。“我对不起凌梓。”

帝君的肩，一下子塌了不少，他的神态，苍老了好多。“此事，与我无关。”

她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对于这具身体的亲人的情感，皆是后天建立起来。那个无缘得以一见的亲娘，叶沐歆真心生出半丝眷恋感，提起时，就像是提起了一个陌生人般。“你娘吃了那么多苦，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流落在外，饱受苦楚。”

总而言之，就算没有楚凌梓，这个女儿，他也是打定主意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