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的一夜过去,又是一天开始并悄悄进入黄昏。司徒漠仍处于昏迷之中,不过,庆幸的是,这一夜他熬过去了。晌午时分,连发了一夜的高烧也总算是退去了,如今,只等着疲惫的他转醒。皇上没有事,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可是,却有人还死死地咬着牙,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人海记得天牢里的“罪魁祸首”。黄昏,正是苏晓月的正常睡觉时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办法睡下去了。她原也是躺在湿气甚重的桔梗上安静地睡觉,只是被扰醒了。不若上次一般是被老鼠的声音吵醒,此次,她却是被冷醒的。长期处于阴暗湿重之地的她并不怕冷,可是,她却讨厌那种腻味的湿气。所以,当全身泛起凉意时,她的眼猛然就睁开了,也顾不得尚有些刺眼的烛光,只看向眼前略显模糊的身影。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苏晓月觉得自己快被一身的臭水给冻住了。天牢里,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地声极为有规则地响着。“苏晓月,你可知罪?”
狠辣的声音紧随其后。苏晓月淡淡地笑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是皇后娘娘,娘娘真是有心了,居然来这种地方看晓月,晓月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哪!”
苏晓月冷冷地说着,“不过,冒昧地问一句,皇后娘娘,这罪从何而来?”
莫婉蓉没有立即回话,但是,苏晓月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送给自己那比世界上最毒之物更要毒辣几分的眼神,不禁轻笑起来。立在莫婉蓉一旁冲着她卑躬屈膝的太监倒是先发话了。“大胆死囚,见到皇后娘娘竟不下跪,此罪当诛!”
拔高的声音在天牢中回荡。这词儿的声音让苏晓月不禁皱起了眉,倒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只是这声音……她向来便讨厌太监的声音,每每听到都觉鸡皮疙瘩要掉上一地才会罢休,如今——苏晓月又是冷不丁地颤了一下身子。冷冷地看着牢门前一团身影,苏晓月扬唇道:“这位公公尊姓大名?”
“你……”说一个字的时间能持续多久,问这眼前的太监就知道了。不过,最终,他的下言还是出来了,“你要知道做甚?”
闻言,苏晓月的声音倏地冷沉,“这位公公可莫要忘记,本宫还是皇上独宠的月妃!”
而后,忽地声音又一甜,“公公不是要问本宫知道公公的名字做什么么?本宫这便告诉你,碍于公公的声音如此难听,本宫考虑着该请皇上让公公找个好去处,省得公公这破嗓音将人给荼毒了。您说是么,皇后娘娘?”
流光一转,苏晓月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没有开口说话的莫婉蓉。说实话,苏晓月不知道这个皇后此刻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她如今烧得有些糊涂了——凌晨,她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得不像话,如今,却是全身都有些瘫软无力了,若是此刻外面的人将灯点得再多再亮一些,便能见着她额鬓沁出的冷汗了。此时,莫婉蓉总算是开口了。“苏晓月,你必死无疑!”
莫婉蓉的眼神阴鸷毒辣,声音更是冷得足以将整个天牢都冻住了。可惜,这对苏晓月不适用。“是么?”
冷冷地笑着,苏晓月忽地攀着冰冷的墙壁站了起来,而后是对着那个依然模糊的身影说道,“皇后娘娘是想现在亲手杀了本宫么?”
闻言,莫婉蓉忽地轻笑起来,“本宫亲手杀你?你也配?”
冷冷的嘲讽和蔑视之意。面对她如此恶劣的态度,苏晓月却仍是一派镇定自若。“哦?”
苏晓月装做惊讶地问着,“皇后娘娘是打算让手下的人来杀本宫?”
比如她身边的太监?想着,苏晓月忽地轻笑起来,看过无数的宫廷剧,一个太监杀人的场景其实有些怪异,她一直都这么觉得。“不!”
冷沉的声音回荡,而后倏地带起了一丝丝冷酷的笑意,“本宫会让皇上亲手杀了你!”
苏晓月听闻,微微一顿之后便瞬间了然地扬起眉。该说什么呢?这女人的仇恨和报复心永远重于泰山,对同为女性的同胞情却永远轻于鸿毛。男人是祸害!此时,苏晓月的眼神微微变得有些清明了,也终于看清了莫婉蓉的表情。不禁又是一笑,果然是所有后宫争斗剧目中常见的毒妇的模样,那淬着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就凭着她那样的目光便能将她碎尸万段一般。轻笑着扬了扬眉,微微咳了两声之后,苏晓月抚着泛着痛意的胸口,对着莫婉蓉扬声说道:“那么,本宫拭目以待!”
输人不输阵,即便她现在身子弱,但是,却不能让人小瞧了。听到她的话,莫婉蓉只是露出一个残忍的冷笑,冷哼一声之后,便拂袖而去。脚步声逐渐走远,苏晓月的身子也撑不下去了,直直地往桔梗铺上坐了下去,却有不小心牵动了那只酸痛的脚。发烧,脚伤,毒……苏晓月苦笑着,她的身体可不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就在苏晓月和莫婉蓉对峙时,上书房里却传来了略显微弱的低吼声。“刚才的话,给朕再说一遍?”
“回主子,太后娘娘将月妃娘娘打入了天牢!”
相较于司徒漠震怒而略带颤抖的声音,回话者一如往常的平板,立在暗处朝着半卧再床榻上的司徒漠单膝跪地,恭敬答话。顿时,司徒漠那醒目的白布侵染上了鲜红。闇立刻便低声叫了起来,“皇上,您的伤……”碰上苏晓月的事情,主子的行为总是异于平常,如今,却不管自己龙体了。只是,司徒漠的行动远比他说话要快。在眨眼之间,司徒漠的一只脚已经落地了,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染血的胸口,眼底是震怒和坚决。一旁的闇顿时有些心惊了,忙上前扶住他。“主子,您要做什么交代属下就是!”
看着主子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对他的意思,闇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司徒漠咬牙微抬眼看向他,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舒了口气,眯起眼对他说道:“闇,你会背叛朕么?”
乍听此言,闇心惊地立刻往地上跪了去,语气坚决冷酷地回道:“属下誓死效忠主子!永不背叛!”
司徒漠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好,记住你说的话!”
“属下决计不敢忘记!”
闇扬声回着,字字铿锵有力。点了点头,司徒漠忽地又说道:“她的身世查得如何?”
“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
闇忙低头回道,语气平板,但是司徒漠听出了他语中微微的挫败感。皱了皱眉,司徒漠并未责怪,黑眸微微一敛,沉声道:“继续查!”
“是,主子!”
闇回完话后,司徒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主子您的伤……”闇皱眉微微抬眼,满脸的关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忽地想起那把刀,那只手,还有那个人,旋即便是目光一冷。“朕不碍事,下去吧!”
司徒漠冷声说着。“……是,主子!”
闇有些无奈,却拿主子毫无办法。说着,闇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上书房内,只剩下司徒漠一人略微显急促的呼吸声。目光森冷地沉吟良久,司徒漠这才对着门外扬声道:“柯平!”
立在门外许久的太监总管乍听这声音顿时一惊,而后便又立刻沉静了下来,推门而入。方一推开门,柯平便感觉了一阵森冷的气息,身子猛地一颤,微微抬眼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司徒漠,忙躬身上前到了司徒漠的身边跪下。“回皇上,奴才在!”
柯平低着头语气平稳地回道,能坐上太监总管这把椅子的人终究不是泛泛之辈。司徒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眯起眼冷声问道:“月妃娘娘可好?”
跪在地上的柯平顿时又是一颤,脸色也瞬间煞白了。“回禀皇上,奴才不知,太后娘娘将月妃娘娘打入了天牢,已定为死囚。”
柯平战战兢兢地回着,生怕错了一个人头便不保了。闻言,司徒漠黑眸中闪过寒光,“死囚?”
“回、回皇上,正是!”
太过强烈的寒光让柯平不得不身体轻颤,连带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声调亦跟不上去,似卡在喉间,不得出。早已见惯了他人对自己的害怕,司徒漠并无表示,只是脸上森冷阴鸷的神情却没有退去。“朕受伤的消息可有传出去?”
司徒漠冷冷地问着,忽胸口传来痛感,便是轻轻一咳,胸口的鲜红又晕开了一片。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柯平并未见到司徒漠此时的模样,可是,凭着这些年在皇上、在宫廷之中的经验,他猜到眼前的皇上似乎有什么目的,只是,他却揣测不得,只得安分地答话。“回禀皇上,太后娘娘已下令封锁您受伤的消息,宫中知道皇上您受伤的人并不多。”
紧捂胸口的司徒漠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今日的早朝……”司徒漠故意没有将话说完,而柯平也立刻意会到他要问什么,立刻毫不含糊地回着:“回禀皇上,太后娘娘已向众朝臣言明,皇上偶感风寒,三日内皆无法处理朝政。”
三日内无法处理朝政?司徒漠冷冷地勾起唇角,好一个“无法处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