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空寺后院，大和尚释劫看着一地鸡毛，对着一个扫地的小和尚大声咆哮：“你既然确定这只雉鸡是玄羽所杀，那就去戒律堂，给我把当值的执法弟子叫过来！”

那小和尚刚应了声“是”，他的师兄释一老和尚便拦住了他，道：“玄羽入寺时日尚浅，还未来得及教他规矩，这等琐事何必惊扰戒律堂，愚兄现下便去处理，日后定会严加管教，请师弟放心。”

说罢，也不管释劫师弟和释空师兄作何反应，一阵微风拂过，释一已经不见了踪影。释劫当下有些气恼，可师兄都发话了，这颜面还是要给的。至于一旁的释空，一直微眯着双眸，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而一旁的小和尚踌躇不定，去也不是，留也不是。释劫本就有气，见小和尚愚笨如此，当下便劈头盖脸的发作了起来：“杵在这发什么愣呢？还不给我出去！”

可怜那无辜的小和尚就这样被凶了个狗血淋头，只得灰溜溜地离开。释空叹了口气道：“师弟，你的佛心乱了。”

………凌羽嘴里叼着一只鸡腿，斜眼瞥着站在一旁一脸无可奈何的小沙弥，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师兄，我费了半天劲烤熟了一只鸡，也算是外酥里嫩，肥美可口。你平日里肯定不会见到此等美味吧？为何不与我同乐？”

小沙弥听罢一脸的生无可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位师弟，你现在也算是我们佛门中人了，怎能不知清规戒律？何况万物皆有灵，这只雉鸡有何罪过？你何必妄造杀孽？将来如何升西天极乐，成就果位？”

嗯，这位小和尚话还真多，不过他后来倒是成就了一番大机缘，终成正果，七大州都知道了这位高僧的法号——玄裝。不过凌羽和这个小和尚明显不是一路人，挥挥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摇着头哼哼道：“亏的你比我早入沙门好多年，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只雉鸡每天餐风饮露，为了躲避天敌的追捕又东躲西藏，一刻也不得安乐，我吃了它等于是把它度化了，想必此刻早已往生极乐，善哉善哉！”

小沙弥一时间被噎得直翻白眼，又苦于不知如何辩驳凌羽的谬论，正在难受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玄羽，你可知在佛门中，妄言可是一个很大的罪业！你无功无德，连最基本的执念都不能放下，何谈度人？”

释一大师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凌羽二人的身后，听两人辩了好久，对于自己弟子的胡说八道再也听不下去了，终于出言训诫。释一的话不知触动了凌羽的哪根心弦，竟然使之一时愣住了，忘了辩白。玄裝倒是反应的很快，朝着老和尚双手合十，深施一礼。“玄裝师侄，你且退下吧。我这劣徒的妄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去跟着你释空师父好好修行，千万不可误入歧途！”

释一大师抚了抚玄裝的光头，温和的笑道。玄裝闻言点头称是，然后再次深施一礼，最后看了一眼凌羽，离开了。………一老一小，师徒二人静坐山巅，相顾无言。良久，凌羽开口，声音颤抖，字字泣血：“师父！徒儿心里苦，请师父开解！”

德高望重的老和尚高声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孽缘！孽缘！为师知道你的执念。人生天地间，本就是一场修行！佛说，众生皆苦。父母疼爱自己的孩子，恋人痴情于自己的伴侣，这些都是人生的大喜乐，然而这些最后都得经历生离死别，终究一切成空！你要知道，只有放下这一切，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善哉善哉！”

凌羽闻言沉默良久，然后咬着牙抬头直视师父，眼神中充满了悲愤与决绝：“可是佛也说过，日行一善，积攒功德，最后才能修成正果。至于什么是行善，弟子有自己的看法。除魔卫道，保众生平安又何尝不是大功德呢？那些害死我父母还有乡亲们的魔道的魑魅魍魉，对他们就是应该杀伐果决，我想我佛对此也是赞同的，不然就不会有怒目金刚了。师父，教徒儿法术吧！”

释一大师一脸悲悯的看着自己满脸决然之色的弟子，一时无言，良久，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徒儿啊，为师不是不想教你，只是你现在心魔太重，很容易坠入魔道，如果将来你掌握了力量，为师怕你最终害人害己，永堕魔狱啊！”

“不报仇，徒儿的心魔永远无法消除！求师父给徒儿解脱！”

“不可！不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现在的心境太偏激了，等到哪一天你放下执念，为师才能带你修佛。”

“师父，如果修佛就是叫自己一味地检视自身，任凭加害者逍遥自在，坐视受害者含恨于九幽冥狱，那这佛，弟子不修也罢！”

“呵呵，好一个不修也罢！师兄，此子心性狠辣，不适合入我佛门，还是驱逐下山吧！”

释劫和释空不知何时找到了释一师徒二人，正好听到了凌羽说的最后一句话，释劫当即变色，大声呵斥道。“阿弥陀佛，师弟不能如此，此子身世可怜，孤苦无依，下了山恐怕一刻也不能生存，我既然当初机缘巧合在魔道手里救下他，就要对他负责到底！再者说，我佛慈悲，万空寺断不能做此伤生害命之事！况且徒弟顽劣，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责任，师弟不必费心了，愚兄自当严加管教！”

释一对自己师弟的做法很不认可，连忙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那好，既然师兄这么说了，师弟也不好做别的，但是此子既然犯了荤戒，那就应该接受惩罚，去戒律堂闭门思过三个月，终生不得修习法术！”

释劫看了一眼释一，思考了半天，重新做出了处罚决定。凌羽一听就急眼了，去戒律堂他倒是不在乎，不就是苦三个月嘛，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不能学法术这一条，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将庸庸碌碌过一生，报仇雪恨将完全成了泡影，父母乡亲就白死了！想到这里，少年决然的开口道：“与其不让我学法术，还不如将我逐出山门，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收我！”

“好！那贫僧就成全你！明天就逐你出寺！”

释劫冷笑一声。“师弟，万万不可！”

释一赶紧阻拦。眼看局面僵持不下，凌羽又闹腾的厉害，沉默许久的释空终于开口了：“二位师弟勿要起争执，听师兄一言，玄羽的事情，我们还是回寺里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