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合时宜地飘起了细雨。 此刻是炎炎盛夏,绵绵雨丝落到颈间,却是寒凉刺骨。 与小禾相处的诸多画面在眼前闪过。 小禾清纯文静,像朵冰雪孕就不染尘埃的花,她对自己有着无名的情愫,这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勾连着他们,使得他们走得很近。但他也一直觉得,她身上蒙着一层层淡淡的纱。 这层纱是小禾身上的谜题,直至今日,他终于触及薄纱,揭开了其后的答案。 小禾很美,有着少女独特的娇气,偶尔流露的清媚亦像青瓷水面漂浮的樱花。 这样的少女,哪怕是他都会稍稍心动。但这些天,皆是血气方刚年纪的王二关与纪落阳对她反应平平,自己与小禾入对出双,也只有王二关偶尔表现出一些嫉妒。 这绝非是小禾独独亲近自己,他们知难而退可以解释的。 他陡然明白,自己眼中的小禾与他们眼中的,原来从不是一个模样! 林守溪确信,他看到的妖精般绝美的少女才是真容,而他们眼中模样清秀身材普通的姑娘只是伪装。 而小禾…… ‘你总看我头发做什么?’ ‘你觉得我好看吗?’ ‘这个问题很难吗?为什么要想这么久呀?’ ‘你当时是不是喊了我一声……嗯,老婆?’ ‘这是老婆婆的意思吗?我看上去很老吗?’ ‘……’ 小禾也察觉到了。 那些疑问皆是试探,她起了疑心,反复地试探自己对于她容貌与发色的看法。他始终不曾察觉。 但幸运的是,自己来到这个新世界,也在有意地隐瞒与伪装,故而谎话连篇,当时的回答似乎也没出什么纰漏。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小禾仰起瓷白的小脸,弯起眸子,对着他说:‘嗯……那就被我吃掉吧’的场景,当初一笑置之的话语,如今听来却令人头皮发麻。 她到底是谁,她究竟要做什么? 自己……又为什么能识破她呢? 他想起了暴雨之时趴在窗户上的鬼,那时他就意识到,他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种能力令他轻而易举地识破小禾精致的伪装,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是白瞳黑凰剑经的功劳么,还是…… 小禾立在身后,温柔的问话宛若刀刃,将他的思绪切断。 “哎,你们在偷偷摸摸聊什么呢?”
小禾咯咯地笑了两声,眼眸弯成月牙儿:“该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小禾的忽然出现,让纪落阳和王二关也吓了一跳,王二关更是叫出了声,险些动用了刚得到的戒指。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纪落阳问。 小禾轻轻笑了笑,她弯下身子,手搭在林守溪的肩上,秀眉蹙起,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你的脖子也很冷哎。”
王二关正想好好嘲笑他的胆小,林守溪却猛地抬起了头。 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眉毛紧拧,手握成爪抓着胸口的衣裳,开始不停地咳嗽。 “你到底怎么了?”
小禾连忙抓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幸好,上面没有黑紫色的纹路。 林守溪苍白的嘴唇翕动,艰难道: “伤……我的伤……复发了。”
“伤?怎么会……” 小禾慌张地拍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他的状况,林守溪却是咳得越来越激烈,脸一阵白一阵青,他从石椅上跌下,身子痉挛似地蜷在一起,痛得满地打滚。 王二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态吓住了,他还呆站着时,纪落阳已俯身去探查他的情况。 林守溪痛苦地沉吟着,汗水不停地往下落。 “快,扶他回房间!”
小禾连忙道。 纪落阳与王二关一前一后将他抱起,一路小跑到他的房间,将他安置在床上,小禾亦很是焦急,她不停询问着情况,林守溪却已无法回答,只能痛苦地发出几个音节。 三人守在床边,轮流给他输送了些真气,半个时辰后,林守溪的呼吸才均匀了下来。 他脱力似地趴在床榻上,睁开涣散的眸子,呆滞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没事。”
“没事没事,都这样了还没事!”
小禾皱紧眉头,话语急切。 “你到底怎么了?”
纪落阳问。 “我……真气,真气在体内乱窜,五脏六腑像是……嗯,刀子在割。”
林守溪虚弱地说。 “现在呢?”
“哼……好多了。”
“你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啊。”
王二关皱眉说:“你伤这般重,还要强行修炼,这无异于逆天行事,不出事才怪。”
林守溪抿着唇不说话,擦着嘴角的血迹,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王二关见他好转,才望向小禾,开玩笑道:“小禾姑娘,你这还没过门,就差点成寡妇了啊。”
小禾冷哼一声,不理他。 少女坐在床边,用命令式的语气说:“以后伤不好不许修行了。”
“嗯。”
林守溪吃过了苦头,乖乖点头。 小禾叹了口气,像是个小怨妇,她伸出手摸了摸林守溪的脸颊和额头,反复确认着他的状况。 “我……想喝水。”
林守溪说。 “好,我这就去给你烧热水。”
小禾从床榻上坐起,却又愁了起来:“可是哪来的火呢?”
片刻的寂静。 纪落阳与林守溪一同望向了王二关手指上的戒指。 “这可是我刚刚得到的宝贝,你们居然想用它来生火?”
王二关义愤填膺。 最终,王二关承受不住众人……尤其是小禾霸道而凌厉的目光,乖乖交出了戒指。 “你可千万不许弄丢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王二关反复叮嘱。 “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
小禾问。 “哼,生火是下人做的事,我可是王家的三少爷!”
王二关理直气壮地说。 小禾冷笑一声,拿过戒指走到了屋外。 王二关看着林守溪,说:“这件事要告诉云真人吗?你这般身怀隐疾,早晚会出事的。”
“不用告诉云真人。”
林守溪摇头。 “为什么?”
王二关问。 林守溪不说话,一时给不出回答。 “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落阳冷冰冰地盯着他,没有半点同情,“我刚刚探查过你的身体,其间真气流通虽不顺畅,但也不至于乱,你的伤根本没有复发,你……到底在做什么?”
“什么?”
王二关一惊,“你在装病?”
“没有。”
林守溪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二关逼问。 林守溪不说话。 “你若不愿说,我们让云真人来撬开你的口就是了。”
纪落阳淡淡道。 “我……”林守溪低下头,似下了巨大的决心,他艰难开口:“我刚刚其实不是旧伤复发,而是……而是云真人给我的惩罚。”
“你说什么?”
王二关一愣:“云真人给你的惩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因为我告密了。”
林守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