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因为朝宴那场刺杀,连后续杨皇后的万花宴也因此搁置下来。只等朝宴此事得到彻查后,再另行举办。胜京府与刑部得圣人诏令,纷纷派兵在外搜查。胜安中凡是行为异样之人便先拘入狱,待彻底查清,确证无关才会被放出来。连朝堂三品以下的官员被暂扣入狱的也不在少数。三品上的礼部尚书也数次被传唤至胜京府问责。为抓主谋出动的这般阵仗,闹得胜安百姓与当朝官员,各个都惶惶不可终日。平林道中为非作歹的世家公子们受到长辈的拘束与警告,纷纷闭门在家中待着。经此一遭,倒也让胜安的百姓日子好过了些。【柱国府·麒麟阁】唐昂驹闭目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时不时张嘴吃着婢女递来剥好去籽的葡萄。在旁伺候的唐安也正给他摇扇驱热,还有美艳的琴姬在前弹着胡琴,好不快哉。杨望舒与钟休德刚刚踏入麒麟阁前的长廊,便就目睹这幅景象。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想他们今日也是白来了,唐昂驹看上去并没有受到朝宴刺杀的影响。听曲赏乐,自得其乐,哪像外头的官员和百姓那般惶恐度日。唐昂驹这日子过得比往常还悠闲几分。他察觉到二人临近,连眼皮都不抬,“那阵风,能把你杨望舒和钟二郎一起吹来啊。”
杨望舒粲然一笑,饶有兴味的看着躺在摇椅的唐昂驹,不接话。钟休德一听这话,蹦到他身侧左右绕圈,围着他上下打量,连连咂舌感慨。“你这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就晓得是我和望舒呢。”
唐昂驹抬手指向摇扇的唐安,语气戏谑,“你是不是真的脑子缺根筋,我闭着眼,又不是耳朵聋了。”
钟休德听这话便不乐意,今日来拜访,也不想输唐昂驹几分。他看着杨望舒,杨望舒见他看来,连忙摆摆手,钟休德却不以为意。“确实,您耳朵甚好,看上去是忘记上次差点摔个屁股墩的可怜模样。”
“窝在这里,过的可比外头那些人过的还快活。”
“闭嘴。”
随之而来的还有唐昂驹砸来的葡萄粒,正中钟休德的脑门。“哎。”
钟休德被砸的皱眉,刚刚戏谑的神情也变得龇牙咧嘴起来,随即他就恼了。他横跨过唐安,站至唐昂驹旁,不等他发话,那摇扇的唐安,默默停下手中动作,起身给他让了位置。“就凭你也想向我动手报复。”
不等钟休德报复唐昂驹,唐昂驹率先将双目睁开,先发制人。他猛地伸手,便弹了刚刚钟休德被葡萄粒射中的地方。就趁着钟休德呼痛的时机,起身躲至一旁杨望舒身侧。他身形矫健的并不像犯了旧疾的人,抱臂而立,明显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好了,不要在此纠缠,快与我说,你们究竟为何事而来?”
钟休德没想唐昂驹动作如此迅速,转眼被弹了脑门的伤,比之前更红了些,甚至有些肿起的痕迹。疼痛才过去,便听他这一席话,想到来意,也只能作罢的捂着自己的额头。但是他还是时不时恼怒的瞪眼唐昂驹。“让望舒同你这小泼皮说,我可惹不得你。”
杨望舒看着二人耍闹,并不参与,直到见唐昂驹占据上风,得钟休德的喊,这才摇扇走上前。“外头传,唐府小世孙受惊,得了癔症,正在府内发疯了。”
“现在到此看你这幅活泼样,想必传言也是不可信。”
当日朝宴元武帝遇刺时,众臣都是见到过唐昂驹那一副受惊失智的样子。朝宴回府后,便更是听闻柱国公府为旧疾复发的唐昂驹寻了数位大夫来看诊。更有甚者说这唐昂驹不止旧疾复发,还被这事吓出癔症,便是他往日积怨过多,受了天谴,活该今日生了场大病。唐昂驹抬眼看杨望舒,一手指着正捂额痛呼的钟休德,嗤笑。“若是休德前来,我想大多是此意。”
“可劳动你杨郎亲自走一遭,就不单单是来看我是不是真的癔症吧。”
杨望舒笑意愈浓,极为欣赏的看着唐昂驹,并不为他如此揣测自己而感到生气。“还是二郎知我啊,实在是家中长辈所托,我推拒不得,不得不来此一趟,看看虚实。”
唐昂驹放下指着钟休德的手,挪开目光看向那还在弹琴的琴姬。“那望舒要怎么回复长辈,何虚何实。”
“自然是,见府上老夫人与孟娘子更是日夜垂泪。”
“而二郎受癔症之扰,常有危及性命举动,癫狂失语,不能与常人交谈是实。”
“听曲赏乐,与我在此交谈,是虚。”
杨望舒将扇一合,轻点向唐昂驹的心脏位置,目光澄澈。“我与二郎,才是最交心的。”
唐昂驹展颜而笑,伸手将杨望舒的扇子按下,点向杨望舒自己。“是,我与望舒推心置腹,来日新日艳艳,定携望舒,免受灼目之痛,共乘荫庇。”
一旁的钟休德听着他们这番对话,只觉云里雾里。钟休德看他们的眼神也带着股探究与审视的意味,尤其是对唐昂驹。自从胜安流传有关武帝的传闻后,他就发觉以前最熟悉的唐昂驹变得越发的古怪。他这么一奇怪,连带着杨望舒、周穆清、欧攸宁以及姜俊彦四人也奇怪得很。“哎哎哎,你们最交心,把我放在哪里去了?”
钟休德听出他们话里有话,上前硬是挤进他们中间,放下捂额的手。钟休德一把将杨望舒的扇子抢下,放进自己的袖袋内。“就你风雅,这扇子,我且替你收着,走走走,我今日是来见识见识昂驹的新库藏的。”
杨望舒与唐昂驹被钟休德打断谈话,眼神交换后,杨望舒也任钟休德将他的扇子抢走。唐昂驹挥手让琴姬与婢女退下,又唤唐安过来在他耳旁交代了几句,也遣他下去了。然后唐昂驹主动上前两步,转身往屋子走去,给两人领路。“既然来了,有什么喜欢的,你便挑几样走吧。”
杨望舒拉着还有些气的钟休德跟着走了进去。才刚进屋,他们一眼瞧见那中间的紫檀桌摆着不少奇珍异宝。明显这些宝贝都是刚刚送来,这楼阁的主人还没来得及命人收拾。这些都是因为武帝听闻唐昂驹竟然受惊得了癔症,特地派遣太医来柱国公府替他诊治。随太医而来的还还有今年进贡的珍玩,更是特地赐了一匹駵驹。如此一来,见武帝亲赐,自然也是有不少人,先先后后,眼巴巴赶着往柱国公府送礼。送来的礼帖名义上是让小世子消遣排解,安养身心。实则何不是想从唐昂驹这里入手,得了他的青眼,好与柱国公府搭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