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随大哥前去。”
唐昂驹浅尝过晚膳,环视桌上众人的脸色,抬手暗示唐安不必继续布菜。他放下用膳的筷子,端过女婢呈上的清茶漱口后,当着众人的面,忽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语气平淡,却把厅中五人惊得都停下筷子,齐齐看向唐昂驹。“胡闹!”
五道声音竟然极为整齐的同时喊出,气势如虹的险些把唐昂驹震的有些坐不稳。他抿了抿唇角,抬手揉揉自己被震疼的耳朵,心道果然有此一遭。唐昂驹端正着身子,好好的坐稳椅子,就怕五人再来一次,恐怕他就是要出了笑话。“我就是想跟大哥一样,出去看看。”
唐昂驹的一双桃花目微垂,他像是受不住几位长辈共同的怒火,心虚的小声辩解。“你已有十七岁数,莫跟娃娃一样觉得你兄长此去好玩的很。”
唐扬启在晚膳中,猛地被自家乖孙这番话惊得心惊胆跳,先是长孙独自出征,现下幼孙又叫嚷着要同上战场。“战场可不是耍性子的地方,平日对你不曾拘束,你竟越发任性妄为了。”
他重重的将筷子拍在饭桌上,完全没有胃口继续用膳,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唐昂驹的眼神犀利无比。“麒奴儿,这去平反敌军可是要长途跋涉,得吃不少苦头。”
“你平日在柱国府被养的娇贵,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听祖母的话,莫起这种念头。”
周如云轻蹙秀眉,满脸不认同,她也没料想到唐昂驹今日竟在饭桌上说下这惊天之语,她也被吓的不行。伺候她的老嬷嬷见状,连忙唤女婢取茶端给她,让她小口喝着,压压惊。唐高翔常年呆在边关,向来脾气暴躁,听到小儿这番话,更是不顾老父老母还在座。他站起身,抬起手就用力拍向桌子,震的碗筷叮呤咣啷,怒目圆瞪盯着唐昂驹,大声呵斥。“你去能做什么?你这小鸡仔的身子骨到了地方,只能给你兄长添乱。”
“你以为战场上你兄长还有余心护你周全吗?”
唐高翔的脸色沉沉,两颊肌肉因他咬紧牙根而绷紧着。“直到你兄长率军到达安顺前,你给我好好呆在家中,不要动什么小心思,若是被我发现你偷溜出去,军法处置。”
孟淑清见自己夫君又被这混不吝的次子气的不轻,她知晓唐高翔的脾气,此刻万不能放他继续生气下去。她不想父子因此有所嫌隙,不得不从座上起身,伸手搭在唐高翔的小臂,施展柔力,笑着拉着唐高翔坐下。等到唐高翔依着她坐回位置时,她从贴身嬷嬷手中接过茶,递到唐高翔眼前。“公婆尚在,你又何必如此,气大伤身,喝杯茶,缓一缓罢。”
等唐高翔依着喝起茶水时,抬手帮唐高翔顺气,便暗暗给唐昂驹使起眼色。她想让这个小儿子莫要在这个时候再惹他父亲生气了,顺便也跟着众人劝起唐昂驹。“麒奴儿,莫再惹你翁翁、祖母和你爹威力担忧生气。”
“你听娘的话,乖乖呆在家中,这随军可不是像你平日听得折子戏里的那么简单。”
孟淑清明显对唐昂驹今日之语也是极不赞同的,战场兵戈相伐,来往都要见血,岂能真依这小子胡闹。唐凌恒除了先前闻言后下意识的反对,看到家中长辈轮流训斥唐昂驹一番后倒是冷静下来。他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因唐昂驹这番话,对着小弟在轮流说教的长辈,还有垂头不语的唐昂驹。他细细观察起自家小弟来,见他被家里人轮番训斥后却并不急着反驳,反而乖乖听训,坐在座上。尤其是唐昂驹脸上甚至依然淡定的神情,唐凌恒略感有趣,腹诽这小子又在憋着什么坏。毕竟依照他对于唐昂驹的了解,他家小弟受家中这么多人的轮番劝阻,必然不会是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小子现下与平日听了几句不顺耳的便胡闹时耍泼的样子,简直是相差甚远。让唐凌恒很是好奇自家小弟今日有违他日的淡定,心中有憋着什么对策,他现在看,以便自己日后见招拆招。家中的长辈如今都发声阻拦的样子,他想想自家小弟的性子,知他怕是已到了忍耐的极限,正要看他小弟如何行事。置身事外的唐凌恒没清静多久,他娘眼见自己说不动唐昂驹,便朝他使起眼色,唐凌恒见状便也不得不开口。“你还有三年便举行冠礼,这不思后果,任性,不听劝的性子也要改改,收一收了。”
“战场非儿戏,你就呆在家中。”
唐凌恒只简短的说了两句话,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连胸有成竹的唐昂驹也不得不放弃。唐昂驹心中叹气,他早知当面提出随军,再光明正大出行安顺的可能性极低,但他多少还是想试试。结果出师未捷,便被他兄长拦下,他自知对付兄长,不同对付心疼他的长辈。他思及那日己应下魏秦公主为她瞒下两国死因,他让阿七特地潜入胜京府内做了后手处理。可阿七多日探查,那两国却不曾派探子来细追使者死因,甚至这三国都有意无意想将其死因归罪于刺客。再者三国之内,司幽死去的皇子在国内并不受宠,算起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他国随行的末等使者。现在却硬是借着使者之死,掺合进浑水的司幽一国,行为简直极为可疑。今日他收得的听潮楼密函,所说的元朔内忧,在朝宴的幕后之人,尚且未留下蛛丝马迹。三国不给急于真相,却迫不及待的联合起兵,这两事放在一块,总觉得有所联系。唐昂驹本想再派探子前去三国之内打探,又担忧其中会有变数,再三考虑后,更是犹豫不定。如今领军的将领是唐凌恒,唐昂驹的忧虑更甚,坐立难安,他心中自问。“关乎兄长,此道不通,我便只能另行其道,岂能因此,袖手旁观?”
唐昂驹已然下定决心,务必要亲自去打探一番,只是需避开师长,才将主意打到随军之上。原想着今日直接从家中的明面过去,省得两位师长再联合家中将他扣在府内。他不知师长何时便要抵达胜安,才有今日,没成想他才开口提提,都还没来个缘由,家中便如此反对。现在明路断了,那他便只能想法子,走暗路去安顺,悄悄摸到敌军阵营内亲自打探了。唐昂驹心中思绪纷杂,眼神多变,面上却是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又耍起小孩脾气。“战场非儿戏,兄长十四岁便随阿爹上了战场,为何换了我便不能呢。”
像是受不得这一桌子人对他的群起而攻,起身就抛下桌上劝阻他的长辈们不顾,直直朝自己的麒麟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