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向往自由了，只要能恢复良民身份，哪怕让他们去种地，他们也愿意的。这山里是没人打扰，可却远离世俗，每天只能在山里转悠，他们都快忘了人世间的美好了。徐三思舔了一下嘴唇，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沉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吧？而且我们与柱国将军可不能比。”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楚晏斜眼看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他抬脚往前走，没人拦他。他就这样走进了屋内，看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洛媱。四目相对，楚晏竟然看出了洛媱的委屈和恐惧，暗道：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洛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打招呼：“嗨，你来了。”

楚晏走过去打量着她，见她除了裤子刮破了几道，并没有受伤，也就懒得理会她了。也算她聪明，还知道沿路留下痕迹。“既然腿没断，就跟我下山。”

洛媱欣喜地问：“我能走了？”

“你想留下来过夜？”

“不不不，我不想，我想回去吃我娘做的饭，想睡我家的硬板床，还想……对了，今天砖窑出砖了吗？成功了吗？你有没有看到？”

楚晏还来不及说话，大门口被匪寇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凭他两人想闯过去，比登天还难。洛媱见这阵仗，悄悄问楚晏：“你真的一个人来的？没带援兵？”

“上哪找援兵？你县衙里的墙头草们吗？”

“这……你的部曲们呢？”

“没带来。”

“那雷虎呢？”

总不能雷虎去搬救兵，把自己给搬没了吧？“他中了毒，这会儿手脚无力。”

楚晏疑惑地问：“你为何没事？”

洛媱感受了一下身体，是有些无力，但不影响走路。徐三思善意地提醒他们：“那是一种迷药，能让武功高强者散失内力，对普通人无用。”

洛媱越过楚晏站在前面，昂首挺胸地问：“这位兄台，不管你们所求是什么，只有本官活着才能替你们办妥，死人是不会做事情的。”

“你们可以走，但我又怎知你事后不会来剿匪？”

洛媱无奈地说：“就凭我那县衙的虾兵蟹将们吗？放心，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徐三思想想觉得也对，摆摆手：“好，我会再去找陆大人的，放人！”

匪寇们动了起来，可并非所有人都听徐三思的。“不能走！”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拿刀横在门口，拦住楚晏和洛媱，“大哥，不能现在放他们走，他们走了，一切都是空话了！”

“对，至少也要写下承诺书！”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挤过来朝那刀疤男敲了一记，然后朝洛媱跪下了。“陆大人，之前是我们不对，不该对您不敬，我们这群人来自五湖四海，都是被朝廷流放过来的，大多数都是受了族人连累，一辈子没犯过错，接受的惩罚不仅是妻离子散，更有家破人亡。我们也不想当土匪，我们也想过安稳日子，我们是犯人，遭受惩罚也就认了，可我们也想活下去啊！大人可有去矿山看过？进了矿山，那就是没日没夜的劳作，吃的是猪食，还不管饱，多少人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死了就丢进矿井里，病了伤了更不可能得到医治。我们不逃就要等死，就算我们逃出来了，无处可去，也只能落草为寇。这些年，我们确实做了恶事，不求原谅，只求大人给我们这些人一条能走下去的路，求大人让我们再见家人一眼，让我们死也瞑目。”

接二连三有人跪了下来，“求大人让我去见见我妻儿吧，她们是五年前被送走的，只要见一面，您要我的命都可以！”

“我想见老娘，她身体不好，从前奴婢成群，如今她一个人被送到永固村，恐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想起被迫分开的家人，就算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泪。洛媱不是铁石心肠，她不想同情罪犯，可感情上也知道这些人的难处，他们有恶的一面，也有善的一面。“矿山不在本官管辖范围，隶属郡守府，你们都是在逃罪犯，不可能得到良民的待遇，不过本官有个想法可以一试。”

洛媱的话令众人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希冀地望着她。洛媱顿时觉得责任重大，她咳嗽一声，说：“本官正在建几座工厂，需要苦力，招募民工又怕他们耽误了耕种，如果你们有心悔过，本官可以钻个空子，将你们的劳作地从矿山改到工厂。只是你们是去劳动改造的，没有工钱，但本官保证，每天上工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做十休一，如果需要加班，会另外付加班费。你们放心，包吃包住，绝不会比你们现在过的日子差，还有统一的工服，病了有大夫看病，死了也能得到妥善安葬，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

洛媱想了想，补充了一条：“你们的亲人本官会派人去寻找，但你们必须保证一点，无论他们过得如何，遭遇了什么，人还在不在，你们都不能以此为由，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洛媱也是担心，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人被害，会做出过激行为。虽然有仇报仇也没错，可那样一来，她就彻底管不住这些人了。她权利不稳，此时安顿这些人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楚晏用剑柄戳了洛媱一下，说：“你许诺的太多了，梁博洲那边未必会同意。”

洛媱回头偷偷告诉他：“那就别告诉他，我们偷偷干。”

楚晏佩服她的胆量，但还是提醒她一句：“那就必须把苍梧县县衙清理一遍，你能做到？”

“能……吧。”

洛媱不太自信地回答。洛媱留了时间让匪寇们商议，自己去把刘冲找出来了。这小子比她更惨，被揍得面目全非，还好没伤到筋骨。徐三思寻来，告诉她结果，“大人，我们商量过了，愿意接受您的安排，只是寨子里还有一些老弱妇孺，他们怎么办？”

“放心，都会有地方去的。”

洛媱最缺人，恨不得多来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