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在默默流泪,她也说了许多话。洛媱后来留她一个人在地下室,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多余的。等她上来,洛媱帮她擦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开玩笑说:“娘,您要是每次都这样,我可不敢让您一个人住这里。”
洛夫人情绪已经恢复,抱了抱女儿,轻声说:“阿媱,还好有你在,否则娘亲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洛媱能理解这种心情,当年她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她记忆犹新。“娘放心,我不管走到哪都带着您!”
洛夫人闭上眼,把所有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催促她说:“你忙去吧,外头肯定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
今日县衙搬迁,事情不会少,洛媱看天色还早,想去见一见高家人。苍梧县的商贸发展起来后,县城里的客栈都多开了两家,驿馆则是官府用来招待宾客的。平日没客人的时候,驿馆也对外开放,价格比客栈便宜。高家一百多族人入住后,这里也满了,刘冲带着两名衙役在门口守着。雷虎突然带这么多人回来,这些人肯定对陆大人很重要,刘冲巡街看到后就自发守在了这里。“大人。”
刘冲看到陆大人过来,便知道自己今天做对了。驿丞听到声音忙跑出来迎接,大声喊道:“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您有何吩咐让人传个话就得了,小人随时待命。”
驿丞算不上正经小吏,但好歹是吃公家饭的,当初这个职位也是抢破头的。人是刘县丞选的,洛媱不认识,也没打过交道。她不甚在意地问:“本官来看看高家人,他们可都安顿好了?”
“您放心,都照顾得妥妥当当的,饭也吃过了,这会儿后厨的锅炉里烧着水,准备给他们沐浴用,您是没瞧见,高家大少爷上回来的时候多体面,这回……”驿丞唠唠叨叨个没完,嗓门又大,洛媱才进门,就看到高学赟从楼上跑下来,身后跟着不少人。高学赟领着人跪在洛媱面前,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高学赟替高家族人,叩谢陆大人大恩!”
“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洛媱带着他坐到一旁,目光扫过大堂中的高家人,没认出哪个是高学舟。高学赟比上次见变了很多,瘦了,也颓废了,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洛媱开门见山地说:“我一直很敬佩高家老太爷,本想与他做个忘年交,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若是高兄与族人没有定好去处,不如就在苍梧县安置新家,我苍梧县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地,但一定可以保高家族人安全无虞!”
高家族人原先对这位热心过了头的陆县令是有防备的,但如今他们与难民无异,财物几乎全留着了义安郡,还有半数的老弱妇孺,要安置他们可不容易啊。高家一位族老走了过来,先谢过洛媱,继而说:“陆大人的英名事迹,我等路上听了许多,能有您这样的青天老爷,苍梧县必然是个好归宿。只是我高家还有族人流落在外,不知陆大人能否帮忙寻回?高家从前风光,但从今往后,我们便任由陆大人差遣。老朽一把老骨头不能为您做什么,但族中总有青壮年,能为您鞍前马后,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他们这是要用自己的未来换取族人活命的机会。一个大家族,除了至亲,也会有出了五服的亲戚,说是族人,可血脉亲缘已经很远了。换做别的人家,或许就各顾各了,没想到高家却能做到守望相助。见高学赟没反对,洛媱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能在危难关头对族人不离不弃,至少是个品行端正的好青年。“本官会帮你们传出消息,告诉全岭南,高家人落户苍梧县,你们的族人听到消息一定会来投奔你们的。来了苍梧县,就是本官的子民,该享有的权利你们也有,该履行的义务你们也要履行,遵纪守法,便是对本官最大的报答。”
“大人尽管放心,我高家族人若有犯事者,不用您问罪,我们自己便惩戒他!”
洛媱忙纠正道:“犯小错便罢了,犯了大错还是应该由官府来定案,不可私自用刑,不可私设公堂,不可私自杀人!”
洛媱得先跟他们立规矩,否则这些大家族以族规为先,拿着一套族规当法律,私自断案。高学赟笑了起来,身上的郁气一扫而空,“哈哈,我就说陆大人很特别吧,伯祖父放心,在苍梧县安安心心当个小老百姓就好。”
洛媱趁机给他们介绍工作,“各位先在驿馆住着,有空可以去请人帮忙建房子,县城学堂正要招聘夫子,有学识的可以去试试。本官求才若渴,可以为在学堂教书的先生免费提供住房,待遇还是不错的。县城各处公告栏都会贴有招工信息,只要你们不嫌脏嫌累,在苍梧县就不会饿死。”
高家毕竟是有钱人过来的,小姐少爷们哪个不是精心教养长大的?如今落难,就怕他们低不下头,弯不下腰,那洛媱可不会白养着不会干活的人。众人眼睛陡然变亮,他们确实一路都在为将来的生计发愁。高家富裕起来也就这三代,往上数,谁还不是泥腿子出身呢?别说是在学堂教书,就是去开荒种田也是可以的。说话间,一个年轻人挤到前面来,目光清澈地看着洛媱,“大人,听说苍梧县有教手艺的地方,我可以去吗?”
洛媱微微一怔,眼前的年轻人眉清目秀,长得很可爱,那双眼睛就像一对玻璃珠,清澈透亮,犹如一只迷途的小鹿。洛媱以前很难理解身边的女同事追星追那些小鲜肉,姐姐弟弟的挂在嘴边。但看到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时,她居然无耻地心动了。这种心动并非喜欢的悸动,而是一种欣赏以及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