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还以为是要饭的呢。”
“也不知大人哪寻来的隐士,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智慧。”
“或许人家真的只是很穷呢?”
洛媱接待了这位治水的良才,第一印象是:此人双目狡猾精明,更像个街头鼠辈,不像是个正常的文士。许之槐打量着洛媱,洛媱也在打量着他,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陆大人如此年轻是在下没有想到的。”
许之槐先开了口。“宏越兄没有事先告知许先生吗?”
许之槐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想起收到的信件里只有一句话:“有生意,速来苍梧县。”
他还以为是楚郴要从楚家的手指缝里漏一点生意给他做,他屁颠屁颠就来了,结果来了之后,他居然让自己到县衙来应试。县丞居然是靠应试就能聘上的,许之槐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后来他也知道,只是代理县丞,无朝廷任命文书的,不过对于他而言,朝廷任命一文不值,最重要的还是县令给开的俸禄高不高。“说是说了,见到了还是很意外……”洛媱笑笑不说话,直接进入正题,“楚郴先生说你会治水,不知会到什么程度?”
许之槐早有准备,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了两本册子,“旧的这本乃是许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另外一本是许某自己的心得。许某走过许多地方,也观察过零陵郡内所有的河流,曾做出一份治水之策上交郡守府,只是许某人微言轻,无人搭理。”
许之槐讪讪地搓着手,他不知道这位陆大人是否能看得懂他写的东西。洛媱看得很认真,他这本册子中不仅画了河流走向图,还在每个可能冲毁河堤的地方做了标记。下方还有他对河流治理的提议,有的地方该疏通河道,清理淤泥,有的地方该加固河堤,有的该合并,有的该分流。他做得如此详细,若这是她苍梧郡内的治水方案,不知能省多少事。“虽然本官没去过零陵郡,可真为那里的百姓悲哀,许先生这本册子一看就是历经几十年才写出来的精品。”
许之槐自嘲地笑笑:“倒也没您说的那么好,毕竟这只是在下的粗浅看法,行不行得通得试过才知道。”
可治水一事,往往是没有试错机会的。洛媱又问他个人情况,才知道许之槐一生都在四处奔走,原本家中富庶,可也被他败光了,妻子早逝,并未留下儿女,他便遣散了家人,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楚郴说他什么都做过,果真不假,没钱时他甚至在街上摆摊算命讹人钱财,生活过得极为拮据。“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您的才华一辈子都无人发觉,而您又无儿无女,百年之后,这些本事如果传承下去呢?”
许之槐大笑起来,“我当年走出家门时,也并未想过有朝一日能靠此谋个官,这是我心之所向,至于能否有用,死后有无人继承,并不需要考虑。”
洛媱从他洒脱的笑容中看出,他确实不在意身后事,甚至不在意自己几十年的努力是否白费。这份心智,洛媱自问不及。“陆大人,小老儿其实也就只有这点东西拿得出手,胜任不了县丞一职,大人如果用得上我,随便给口饭吃,我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力。”
县丞乃是县令之下第一人,管的事情非常多,如果洛媱当个甩手掌柜,那么县丞就该承当起所有的公务。洛媱思索后说:“既如此,许先生不如到工房做个主事,苍梧县内主要有三条河流,其中以横河危害最大,马上就要进入汛期了,先生可以四处看看。”
工房主事虽然无品级,但好歹也是领一房的官吏,权利也不小了。许之槐十分感激,然后不好意思地问:“不知县衙可否为小老儿提供个住处?随便有间柴火间杂货间就行。”
洛媱心中酸涩,笑着说:“许大人,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岂能如此亏待许主事,吃住问题许大人不用担心,还有一名随从与两名伺候您生活的丫鬟,要出远门,衙门有马车,只需跟刘主簿说一声即可。”
许之槐没当过官,但他也知道其他地方的官府肯定不是这样的。苍梧县处处都透着一股朝气蓬勃。安顿好许之槐后,洛媱依旧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楚家人身上。她知道县衙内部有些不好的传言,但那又如何?能者居之,楚隽在时,也不见大家对他有意见。楚郴再次见到陆大人时,颇有种被三顾茅庐的重视感。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这回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看来宏越兄是知道本官的来意了。”
洛媱这回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将一份文书摆在楚郴面前。“我知你忙,也无意做官,但接下来这几件事实在需要个有魄力的人来操持,不如宏越兄来帮我一年,一年后去留随意,可好?”
洛媱接下来的重心是提升百姓的战斗力。她在各地建避难所,这只是第一步,还需要训练一批随时能用的候补士兵。如果要用兵,那粮草、军备、药材全都要同步跟上,否则苍梧县根本撑不了多久。楚郴看到她在文书中提到的青年人才储备计划时已经足够惊讶了,既有文也有武,涉及方方面面。最让他震惊的是,陆大人竟然要囤粮草和药材,这两项是用于什么他太清楚了。如果不是自己坐在陆大人面前,一定会以为这是朝中某位重臣写出的强国之策。“陆大人是否有逐鹿天下之心?”
楚郴问了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洛媱收敛了笑容,凑近他说:“宏越兄,这话或许问楚家更为合适,本官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着!让苍梧县的百姓活着!”
楚郴心中震动,他如今也算是苍梧县的百姓了,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