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

中间的一辆马车里钻出一名青年，正是之前洛媱见过的王衡仲。他赶回家中，正巧族中得到朝廷的最新消息，又闻突厥在增兵，立马做出了要南迁的决议。虽然不是全族搬迁，但此次来的都是族中优秀的后辈，万一族中出事，他们就是王家的希望。而来苍梧郡就是他提议的。族老们也很赞同，沈太傅能把嫡长子放在岭南多年，说不定也是存了一样的心思。“大堂兄，你不是说见过那位女官吗？何不去攀个交情，好让我们顺利进城？”

王衡仲不咸不淡地回答：“苍梧郡的规矩是沈郡守定的，不过是遵循规则而已，我们人多，入城盘查是要慢些。”

“哼，我们王氏好歹也是一方大族，这里的官员不扫榻相迎就罢了，竟还那规矩为难我等，实在气人。”

城门小吏听闻此话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得意非常。“这位公子想必不了解我们苍梧郡，别说会稽王氏，就是琅琊王氏来了，也照样得守我们的规矩。”

“你……小人多作怪！”

“好心提醒各位，苍梧县内如今已经没有空余的地了，上回杨氏族人迁过来，最后选定了城外的镇上落户。”

王氏子弟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但也足以证明家族的决定是正确的。来此避难的家族并不止他们一家。如此一来，他们也确实没有资格高人一等，何况沈家本就非一般人家。洛媱没去管城门外的事情，她径直入郡守府。沈念尧得到消息后就在屋内等着了，洛媱如今也是大忙人，除非大事，否则不会轻易过来。且他刚把朝中的消息送给她，她就过来了，显然就是为了此事。他一人内心惶惶，正需要个商讨对策之人。“来就来了，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

沈念尧见到洛媱后说道。洛媱朝他作揖后坐下，抢了沈大人的茶喝，笑着说：“我那能接待的商贾有限，如此多的货光靠一个永平郡也卖不完，舅舅帮忙卖一些。”

沈念尧唏嘘不已。五年前，要是有人告诉他，他以后要靠卖货来赚钱养家，他肯定扇他个大嘴巴子。言归正传，洛媱问：“岭南离都城太远了，消息传个来回，耽搁太久，不知舅舅可有解决的办法？”

“路途遥远，哪怕八百里加急也需要时间，如何能解？”

“既如此，不如找个可信之人入都城，由他根据时局变幻调整方案，总比这样一来一回管用。”

洛媱在这里才感受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含义，每次等个消息等几个月，太浪费时间了。沈念尧无奈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问我四王之死的事情。”

洛媱满不在乎地说：“死了就死了，这么久也没分出个胜负，说明四个都不是可造之材，迟早要死的。”

“你啊……大逆不道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然觉得很对。”

沈念尧叹息，他们的计划是很好，除掉了三个王爷，可谁知道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连唯一的王爷也死了。他爹沈太傅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因为如今朝中群龙无首，连沈太傅都不知道下一任君主该从哪里选了。司马皇家自然不缺子嗣，但正统血脉都拼个你死我活，旁系更是谁不服谁，难啊。“舅舅不要纠结于谁能继承皇位，那没意义，不如想想如何应对突厥军接下来的动作。”

“我是文官。”

沈念尧赌气地说。“朝中主和派应该占多数吧，难道就真的要让突厥在我大梁土地上为所欲为？”

洛媱狠狠拍着桌子。沈念尧因为此事动了想回去的念头。虽然他知道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就算去那些主和派家里骂一顿，心里也会舒服一些。在这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土流矢，百姓被屠戮。“阿媱，你最聪明，来找我肯定不是送东西的，你直说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抢、占、兵、权！”

洛媱一字一字地说道。“从何人手中抢？”

“谁主和，就从谁手中抢，朝中武将总不会个个都是软脚虾。”

“其实对突厥军最了解的就是当年的柱国将军，可惜柱国将军已经不在世了。”

“但他的后人还在，张家三兄弟个个都是带兵的好手，而张伯父他们呢，难道还会不如自己儿子？”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书记官的声音，“两位大人，张郡尉求见。”

张士康是背着包袱来求见沈念尧的。他单膝跪在地上说：“承蒙二位大人相助，张家才能有今日，本该留在岭南效忠二位大人，可这几日，在下夜不能寐啊。每每想到北地沦陷，战火连连，我做梦都能看到父亲死不瞑目的眼，以及千千万百姓的哀嚎。我如今在岭南苟活着有何意义呢？还不如与我那徒弟一起，为北地的百姓做点什么。哪怕到最后一事无成，也不愧对张家列祖列宗的英名。”

沈念尧还没说话，洛媱知道他去意已决，问：“张将军有何打算？从哪入手？”

“我毕竟在边境多年，对那边地形熟悉，先找到玄晋，之后的事情边走边看吧。”

其实张士康也知道，这一次大梁凶多吉少，他们的作用太微小了。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洛媱起身说：“世伯，我有一想法，您先听一听。”

洛媱刚才还在说要派个可信之人入都城，这个人不仅要信得过，还得有能力。而且最好是武将，这样能根据前线的局势立即做出反应。如今看来，张士康就是最好的人选。他在都城绝对还有自己的人脉，张家就算被流放，也曾经有部下，有亲戚，有朋友，他的号召力还在。他回去就是最好的招牌，能最大限度地将主和派的兵权夺过来。有兵才有希望，否则靠一两个人的能力是无法扭转乾坤的。张士康听洛媱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计划，边点头边想：连一个小姑娘都能想到的事情，朝中那些老狐狸竟然装聋作哑，毫无作为，实在可恨！“能有洛大人的支持再好不过，张某一定竭尽全力，虽死犹荣。”

洛媱和沈念尧对视一眼，两人并没有太高兴的感觉，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但就像张士康说的，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