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夜叹息：“听声音，或许还不只有鬼焰蛇一种生物。”

“可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当心。”

雪澈将吟川御凌挡在他和苌汐面前，浓重的黑暗遮掩了眸中一抹警惕的杀意，“它们过来了。”

听风辨形，对雪澈和玖夜是再熟悉不过的，而苌汐和花景由于先天的驭灵优势，想要识别鬼焰蛇的攻击方向也不会太费力。可问题是，一条、两条、三条……都可以，要是一群呢？一群不知已经存在多久的毒蛇，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过来。“单凭刀剑是不可能解决它们的，快想想办法！”

花景用九节鞭抽散面前的蛇群，呼吸略显急促，“苌汐，我的血对它们不起作用，你来！”

苌汐步步后退，天水流光划开鬼焰蛇的身体，奇怪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她几乎要呕吐了。灼热的温度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叫人难以承受。再这样僵持下去，被咬到是迟早的事……雪澈突然把她整个搂在怀里，迅速地向前倒去，吟川御凌发出一声清冽的响动，笔直刺出。苌汐只觉耳边风声异动，似乎有什么从一旁飞快地掠过。“川凌！”

“这不是鬼焰蛇，我能感觉出来。”

他轻声说，“这里也许真的……还有其他生物？”

“我试试。”

苌汐伸出手指飞快地在天水流光上划过，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沾了血的手指覆在了颈间吊坠。吊坠蓦然焕发出奇异的冷色微光，随即这道光芒快速蔓延到了苌汐全身。随着她的发色和眸色逐渐改变，有无形的雾状光影向周边蔓延开去。奇异的是，黑雾居然在渐渐变淡。火折子开始能起作用，透过朦胧的光亮，几人大致看清了洞内的景象。或许，不如不看。此刻，正有成百上千条三寸余长的鬼焰蛇，通体燃烧着青蓝火焰，密密麻麻地将他们围住。这还不够，在头顶的石壁上，居然横七竖八爬满了拳头大小的黑色蜘蛛。“冥王蛛……”花景颤抖了一下，哑着嗓子道，“这种怪物怎么会和鬼焰蛇在一起？”

冥王蛛，极其罕见的物种，据说其蛛丝呈黑金颜色，坚硬程度胜于刀剑，凡人碰到，非死即伤。显然，在这种情势下，要逃出生天，简直就是荒谬的想法。不知是被火折子的光亮刺激到了，还是被苌汐的驭灵力量所激怒，本来方才在黑雾中还略显迟缓的蛛群蛇阵，竟然瞬间像疯了一样朝这里扑来。天罗地网，无处遁逃。苌汐银牙暗咬，天水流光在她的手里仿佛被赐予了生命，竟隐约泛起了浅淡的金色，她手腕一甩，带起的强横剑气硬生生将扑面而来的蛛网拦腰斩断，宛如金石相接，在半空中迸出火花。雪澈自一侧掠出，修长身影闪电般穿过面前的阻碍，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他又稳稳地站在了苌汐的身边，只不过前方多了一地的冥王蛛尸体。苌汐察觉到他的呼吸有了些微的急促，探询地望去。“没问题吗，川凌？”

他低头，唇角带笑，然而一双漂亮的眼睛由浅紫渐渐转深，却仿佛有了杀戮的颜色。“别怕。”

他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我依然无法忘记，曾经在你丝毫没有力量自保的时候，为了我们的安全不惜走向未知的危险。而当你有了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我就真的默许了你多次挡在我们前面。总要有一次，我履行自己的承诺，用尽全力去维护你，因为在我眼里，你不是能力超绝的驭灵者，你只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怯怯柔弱的小丫头。“我们一起出去。”

苌汐殷红的眸子在昏暗的火光下光影明灭，透着温柔而坚韧的神色，“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只有这么少，我绝不允许任何因素破坏它。”

花景被玖夜整个护在身后，此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类似于符纸的物事，递到苌汐面前。“这是当初谙影给我防身的。”

她的语速很快，“他说过沾过驭灵之血才可以点燃，其火焰威力是普通阳间火的几十倍。”

很显然，血液力量越强，符纸发挥的作用就越大。苌汐用血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十字，在火折子上点燃后甩进了蛇群。橙色的火焰瞬间化为一道火墙，将对方进攻的路线完全封死，鬼焰蛇虽然有青焰环身，却也抵挡不住这么强烈的符文之火，未及退避的霎时化成了一股黑雾散去。“走，回去推开洞口！”

前面不知道还有多远，玖夜果断示意大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飞奔而去。然而洞中生物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走它们眼中的不速之客。黑雾又逐渐向中间聚拢。两旁的冥王蛛猛然从石壁高高弹起，无数根蛛丝刹那间合成一道利剑，笔直地朝苌汐斩下。不得不说，符文之火彻底让它们狂怒了。雪澈蓦地推开苌汐，反手格挡，令他惊讶的是，那柄蛛丝剑居然丝毫未损，反而更加迅猛地向他头顶压来。苌汐三人复又被从另一边涌来的蛇群缠住无法脱身，更严重的是，视线又开始被聚拢的黑雾所完全遮掩了。“川凌！”

蛛丝剑离头顶已经不过一指距离，雪澈咬牙，用尽全力将剑刃偏离了要害，然而剑刃依然深深没入他的右肩，随后又笔直地从胸口划过，顿时血如泉涌。人类的力量在这些已经超自然的生物面前，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紧随而来的强大冲击力直接把他贯到了石壁上。雪澈额上冷汗涔涔，他望着慢慢向自己逼近的蛇群，重新握紧了吟川御凌。他不能死在这。可是，这一刻他连苌汐的方位都无法确定，一阵阵袭来的疼痛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后的墙壁突然动了一下。他心中一凛，伸手探去，摸到了一个石笋状的事物，没来得及细想，他下意识扳了下去。耳边仿佛掠过风声，石壁蓦然传来巨大的吸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向后拽去。几乎在同一时间，苌汐凭着敏锐的感觉锁定了雪澈，飞快地穿越重重障碍奔向他，手指接触的刹那间，她毫不迟疑地向前扑进了他的怀里，不过数秒，两个人一起消失在洞中石壁后。苌汐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黑暗的洞穴，而是一片被寒冰覆盖的奇怪空间。寒冷刺骨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坐起身，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头发依旧呈现出银白颜色，并没有恢复正常，看来危险仍未过去。……川凌呢？记忆倒回到不久前那一幕，被石壁吸进这里的时候，她明明是撞到了雪澈的怀里，可现在，她在这里，雪澈却不见了。“川凌？川凌！”

她慌忙站起来，就要往更远处走去，冷不防从背后被人抱住，“谁？”

回手就是一掌。“咳……丫头，是我。”

来人正是雪澈，他半靠在墙壁上，微笑着打量了一会惊愕的苌汐，欣慰地点点头，“你没事就好了……”蓦然气息一松，向前倒去。“川凌！”

苌汐顺势扶住他，思维还有着瞬间的空白，直到他的血渗入她的夜行衣，她才恍然意识到，他受了重伤，“怎么会这样？”

雪澈昏昏沉沉地枕在她的肩上，已经无法回答她了。刹那间的恐慌，苌汐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用天水流光划破手腕，想要给雪澈喂进去。但很快她就知道这并不可行了，因为昏迷中的雪澈根本无法主动吞咽。她触到他一分一分冷下去的体温，他仍未停止流淌的鲜血刺得她心中生疼。她已经在他的身边了，若是眼看着他陷入生死之间却无能为力，那她身为驭灵者，又有什么意义？四周越来越冷，这个几乎被寒冰封闭的奇异空间，正在以这种方式掠夺着他们的生气与活力，纵使她拥有驭灵之力，再这样下去恐怕也撑不下去，而雪澈，更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川凌，马上就好了……”苌汐抱了抱他，轻声呢喃，而后，她低头吮吸自己的血液，再喂进他的口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雪澈的体温终于有了些许的回升，然而却依旧脸色惨白如纸，他微微睁开眼睛，蓦然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来。霰血之症，无论何时，一旦失血过多，就会很难恢复，并咳血不止。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身体各部分机能都会慢慢变得虚弱不堪。看来在这种绝症面前，纵然是驭灵之血也无能为力。她果然是毫无用处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躺在怀里，一点一点失去生命的迹象。“川凌……我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将他抱得更紧一点，“别让我遗憾一辈子，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没有像往常那样孩子般地笑着哄她。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一丝一丝消散到冰冷的空气中。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水静苌汐……”她咬牙，狠狠地将天水流光插入身后的墙壁之中，深没至柄。墙壁如有感应般猛烈颤动起来，随后，猛然从中间裂开。恍若实质的寒风夹杂着冰屑狂暴地袭来，杀气隐现。苌汐大吃一惊，随后便本能地俯身，紧紧护住雪澈，她没有发觉，在她下决心用身体对抗这股罡风的时候，天水流光居然合着她的心意，幻化出一道光墙，挡在了她的身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波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嗜月苍狼。她有一定把握和苍狼死战到底，却完全没有把握在那种必然的争斗中维护雪澈的安危。千百年的灵物所占据的地方，岂是她能随意涉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