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死亡。结界在距离他面前几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辰潇微怔，见它居然像被另外一股力量扯住一样，正慢慢地向后移去，同时扩散开来的五行威压抵得他胸口一阵憋闷，想来是正在有人试图与这股土系力量相抗衡。那些土系纹路正慢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水蓝色闪亮的符咒样文字，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结界。当最后一道土系花纹也被水系文字所覆盖的瞬间，两把修长的短剑，从中间将结界飞快地撕裂开来。巨大的声响狂躁地冲击着耳膜，辰潇勉强靠长枪支撑着站稳，待迷蒙视线的灰尘逐渐散去，抬头只见茹歌一袭黑衣，平静无波地站在原地，她手中的短剑还覆着一层波动的蓝色水流。此时的她，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带着驭灵者与生俱来的骄傲和高贵，仿佛举手投足间就可以摧毁一切。这种感觉，极其陌生。辰潇注视她良久，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如何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茹歌问得轻松，显然她并不在意他前来的原因，只是好奇，“贸然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是会死人的。”

“这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低声道，“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茹歌“嗯”了一声，随口回答：“救我嫂子。”

“花景菲芜？”

“是啊，祭音动用了风系力量，配合阵法追踪到了嫂子的气息，我们从昨天离开聆神组就一直在忙，现在才找到这座庙。”

“你可知道其他人在哪？”

“我也和他们两个走散了，不过也没关系，一会就能找到了。”

茹歌转身，背对着他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走吧，你继续留在这里，那个操纵土系力量的人还会杀你的。”

辰潇迟疑着：“你要和我一起走？”

“难不成我要把你丢下么？”

茹歌奇道，“虽然我们不太熟吧，可看着你死，也挺奇怪的。”

辰潇不再接口，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掌心的短剑光芒闪耀，刺痛了他的眼睛。“苌汐。”

她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茹歌。”

她这才转头，无奈道：“刚才又叫错了？”

“嗯，抱歉。”

“其实我也习惯了，你们聆神组个个都像魔怔了一样，见我就叫水静苌汐，我们真有那么相像么……”茹歌道，“什么事？”

辰潇朝那两柄短剑一指：“你一直都用这样兵器吗？”

“不是。”

“不是？”

“这是祭音送的，他说自己融了一把名剑，给我重新铸了这两把更合手的短剑。”

“……噢。”

辰潇眸光一沉，“你可知道那把剑的名字？”

茹歌仰头思索片刻：“好像叫……天水流光。”

天水流光，果真是天水流光。祭音不单抹去了她的记忆，也消掉了所有关于她过去的东西。“喂，你没事吧？”

茹歌见他怔怔地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辰潇抬头，朝她恍惚一笑，有些苦涩。他浅棕的眼睛秀长魅惑，沉淀着重重叠叠忧伤温柔的光影，仿佛隔着光阴，又仿佛来自遥远的梦里，茹歌突然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你的眼睛，和祭音很像。”

最终她只找到了这么一个合理的答案，“你们的眼睛都很漂亮。”

“谢谢。”

他低下头，“祭音他……对你好吗？”

一提到祭音，茹歌欣然地笑了笑：“很好啊，再没有人比他待我更好了。”

“嗯。”

辰潇快步走向了她的前面，“快走吧，不要耽搁了。”

然后直到走出通道，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有些事情，果然只适合藏在心里，再也不提起。茹歌和辰潇来到了通道出口，却发现这里并不能通往外面，只是分成了另外三个岔道。“这里肯定还有不少这样的岔路，谁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茹歌颇为气懑，“而且，怎么就见不到人呢？”

辰潇观察着四周：“也许被另一个空间隔开了。”

“我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应该仅仅是路走的不对。”

“你准备怎么办？”

茹歌凝神思忖着：“……或许，用点特别的方法，能比一味寻找更快些。”

“比如呢？”

“比如……”她从容地笑了笑，“毁掉这里。”

茹歌看起来并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探测四面的墙壁的坚硬程度了。晶莹的水流像缎带一般绕过她的指尖，在狭窄的通道里到处游走，带起四散的细碎光芒，试探着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手法，不久前在庙内，辰潇也看见雪澈使用过，但茹歌显然更游刃有余一些，连视觉效果都绚丽很多。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水流有了回应。茹歌跟着它一路来到其中一条岔路的中央，见边上的墙壁已经被标记了水系符文，在昏暗的烛光下闪闪发亮。“这面墙……”她闭上眼睛，侧耳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肯定道，“是空心的，后面一定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在另一边？”

“是，有人给这面墙施了法。”

茹歌点头，“你退后，这里你帮不上忙。”

辰潇无语半晌，却也无从反驳，只得照做，然而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她的方向离开。他不敢松懈半分。茹歌将右手短剑潇洒地旋转数回，而后沿着那些符文的纹路，慢慢地刻下去。她每刻一笔，墙壁的颜色就浅淡一分，当她将符文全部刻全，墙壁几乎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状。“自己小心点。”

她这样提醒着，已然抬手朝墙上狠狠拍出了一掌，水系力量自细嫩的掌心汹涌而出，覆盖了整座墙面，“待会若是冲突起来，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辰潇尚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却见墙壁已经轰然崩塌。紧接着灼烧的感觉疯狂地扑面而来，原来支撑着这面墙的，是一道青红色的火系结界。似曾相识。茹歌并没有将这道火墙放在眼里，短剑自上而下径直将其劈开，而后轻盈消失在了缺口之中。辰潇速度也并不慢，终于在火墙重新合拢的一刹那闪现进去，紧随其后。两个人稳稳落在另一空间的地面，却见一束火焰凌空袭来，撞在了茹歌刚刚支起的防护罩上。“我就知道是你。”

茹歌微微蹙眉，看着不远处凭空出现的阴沉男人，“阴魂不散。”

辰潇冷哼：“临渊町悬。”

“当年赫赫有名的长枪手，也有被女人保护的一天么？”

町悬脸上满是嘲讽，“聆神组果真是气数已尽了。”

“胡扯！”

暮龙正由瑶铃搀扶着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两人身上都有火焰烧伤的痕迹，狼狈不堪，“你这样不知悔改作恶多端，不担心遭报应吗？”

“报应？我当年还不就是因为太心软，才落得今天的地步，连皇魑会也没保住！”

茹歌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嫂子在哪。”

町悬冷笑：“打败我，你自然就能见到她。”

“为什么这么做？”

“皇魑会之所以覆灭，有一半是你们的功劳，我难道不应该感谢感谢你们吗？”

町悬恶狠狠注视着她，“你最好不要指望你哥哥和未婚夫来帮你了，这地道千回百转，他们恐怕已经在别的地方被我的同伴缠住了，你就乖乖受死吧。”

茹歌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又长进了多少，但是你相不相信，就凭我一个人，也依然可以赢你。”

“你不妨试试。”

他再度施法，火焰已经尽数化为耀目的青蓝色，在面前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兽型图腾，熊熊燃烧的焰光又随着他的诵念声逐渐加深，最后竟然泛起了蓝紫颜色。茹歌掌心相合，在火焰到来的前一秒分出了一道水帘，挡在了自己和辰潇三人的前面，两柄短剑一左一右，向町悬的头顶要害斩去。町悬哈哈大笑：“雕虫小技。”

火焰再次蓄势，开始以更加猛烈的姿态撞击水幕，水幕抵挡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势，摇摇欲坠。他的实力比起上次相见，绝不是稍有进展，而是突飞猛进。难怪他如此嚣张，原来竟有高人指点。茹歌伸出右手虚空搭在左手上方，作引射状，片刻，一把水流化成的弓箭出现在两手之间，她抬眸，水箭呼啸离弦，接连刺穿两道屏障，直奔町悬胸口而去。町悬操纵火焰使水箭偏离了轨道，经过这一空当，便让茹歌的压力减轻了些，她飞快地施加了另外一层水系屏障，将它用力朝町悬方向推去。两个人顿时陷入了胶着的状态。旁观的暮龙急切道：“瑶铃，你不能帮忙吗？哪怕干扰町悬一下也行啊！”

“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够看，只会给茹歌小姐添乱。”

瑶铃也很懊恼，“刚才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对他施法不仅没用，还可能收势不住波及到你们。”

暮龙还想说什么，却忽听町悬低声吼了一句。“和我做对，下场只有死！”

话音刚落，仿佛有谁在身后助了他一臂之力，火墙猛涨数米，排山倒海般向茹歌压了过来。这已然是连驭灵者都难以修成的实力了，究竟是谁在后面指引町悬胡作非为？茹歌被逼得退后数步，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她毫不犹豫地划破无名指，在两把短剑上用血各附加了一道符文。符文大亮，驭灵之血瞬间发挥作用，强行将町悬的攻势压制在了半空中。“你们赶紧走吧。”

她转过头，有些无奈，“再这么僵持，我不能保证你们都可以活着出去。”

“那你呢？”

茹歌默不作声，只是不断地给面前屏障施以法力。辰潇和暮龙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离开。“瑶铃，你就这样愣着？”

她的声音很平稳，却隐隐听出了怒气，“我说赶紧带他们两个走，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