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一样。”
“其实你也是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她。两个人长久相视无语,茹歌任由他的手指滑落长发抚上自己的脸颊,思索着出神。这样的对话,她实在是无法再继续下去。她很清楚,以祭音的性子,只要他不愿意说,那是绝对问不出来的。换句话讲,她也同样不能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为什么一旦遇见聆神组,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常的事情。这一点完全无法解释,难道聆神组注定是他们三个的一场奇怪的劫难吗?“茹歌。”
祭音叹气,欲言又止。“说吧。”
“那日在地道内,町悬……”“我知道你的意思。”
茹歌轻描淡写地接口,“当时町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聪明如她,心思灵慧总让人措手不及。这一点和当年的苌汐那么相像,只是表达的方式,更加内敛而淡漠了。“果然,你听见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准备相信他。”
茹歌唇角轻扬,“你若不问我,我就忘记了。”
他苦笑:“让你忘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眸色深沉如夜。“茹歌,我问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得已欺骗了你,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
茹歌眯起眼睛,笑得坦然:“还说我,是你多想了吧。”
她低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度微凉,她感觉到他在不安,尽管她不清楚他在为什么而慌张。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别担心,有些信任不需要原因,所以你和哥哥,我永远不会怀疑。”
“真的?”
她无奈:“你不信我?”
他信,他如何不信,他用了两年的时间,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好,她以隐俟茹歌的身份伴着他,一心一意,把他当作了最亲近信任的人。若不是她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眸中仍会依稀流露出当初的光影,他几乎也要忘了,她原来本是水静苌汐,那个曾经对川凌雪澈死心塌地的、连一丝感情也吝惜给他的水静苌汐。患得患失,竟然是一种如此折磨人的情绪。茹歌靠近他,秀致的面容如画,她微微笑着,眼底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像。“祭音,我爱你,不过你好像总是不放心。”
她如是低语,“我真的只会爱你一个人,你将是未来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你在害怕什么呢?”
他怔然。是啊,往昔往矣,只要她现在属于他,他又有什么理由把握不住她?她只能是他云滦祭音一个人的女人。祭音蓦然伸手抱住茹歌,将她狠狠压在身下,低头深吻下去,霸道缠绵,不顾一切。待他起身,茹歌已是呼吸急促,她惊讶迷乱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扬眉,复又恢复了久违的邪魅笑容,倾国倾城。“茹歌,我们……该成亲了。”
消息传到谙影那里,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云淡风轻地答应着,道一句“祭音终于决定好了,不枉我妹妹等他这么久”。对此,霏芜却很担心。“茹歌将来若是知道我们都在骗她,她会恨死我们的。”
“她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不会知道的。”
“世间事,本就难说。”
谙影轻哼:“你没道理考虑这个问题,要知道你与茹歌并不交好。”
“的确,她怎样,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霏芜并不否认,“但是……我不想让她将来怨恨你。”
“她怎么会怨恨我?”
“你逼她离开了川凌雪澈。”
“那是祭音做的。”
“如果你不出现,一切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谙影蓦然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不能这样说?”
“然而你现在是在指责我!”
霏芜一双俏目满是失望:“我只是在劝你,考虑考虑茹歌的脾气,倘若她变回了苌汐,对我们都没好处。”
“所以呢?你在试图挑拨我和妹妹的感情?”
“……你总是本能地选择误会我是么?”
她对他的反应很落寞,“我如今什么也不在乎了,只盼着你能开心一些,而可以让你开心的,只有茹歌,所以我才……”“够了。”
谙影淡淡地打断她,“霏芜,不要说得如此委屈,若是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了,那一次你就不会去找花景笙,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吧?”
霏芜尴尬地顿住,没有回答。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花景笙心软,曾经的姐妹,早就因为各自的爱人而分道扬镳了不是么?她何必再这么自寻苦恼。“霏芜,你真的觉得,聆神组还有让茹歌恢复记忆的可能么?”
“难道不会么?”
他冷笑:“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好。”
他的自负总是如此令她无所适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种偏执的性格最终害了他,恐怕她的结局也只能是陪他一起承受。尽管他不曾信任她,不曾好好爱她,然而除了他,她也实在是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这才是最深刻的悲哀,他注定是她的宿命,而她对他来说,却可有可无。她低着头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等等。”
她期待地驻足转身。“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他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去聆神组捎个口信,告诉他们,茹歌要成亲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这个必要么?”
“当然,我就是让他们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这辈子,哪怕下辈子,茹歌也不可能成为聆神组的人,他们不配。”
他对聆神组的敌视,已然达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高度。菲芜这一次聪明地没有试图劝阻,直接应了下来。“放心吧,我今晚就去。”
“我会派铁鹫贴身保护你。”
她叹了口气:“嗯,谢了。”
说起来,菲芜对聆神组并不陌生,至少她当年也无数次受花景之托前来报信。然而今日不同往日,现在聆神组的每一个人都不再欢迎她,虽然她也不怎么介意这些问题。“我找信司总长。”
她淡定地望着对方派人拦住自己的暮龙,又款款向前走了一步,“我夫君托付我来捎个口信。”
“聆神组哪里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不等暮龙开口,瑶铃已然不悦道,“何况总长没时间见你。”
菲芜打量她一回,施施然笑道:“真是个标致秀丽的姑娘,嫁进聆神组的女人,果然各个出色。”
暮龙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或许将来还会有太多优秀的女人被聆神组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收入麾下,然而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人,你们永远也得不到。”
“你有话不妨直说。”
“好啊。”
她自怀中取出一张精致的请柬,上面是祭音的字迹,俊逸潇洒,“下月初七,云滦祭音和隐俟茹歌大婚,我夫君说了,你们可以前来观礼。”
暮龙神色一滞。闻讯而至的玖夜众人刚刚到这里,恰好听到霏芜一番话,一时怔忡无言。花景霎时沉下脸色:“我不明白,这种消息和聆神组有什么关系,何必还要劳烦隐俟夫人亲自前来告知。”
“我也只是负责传达,夫君的意愿,我从不违逆。”
霏芜无所谓地对她笑了笑,“消息我已经传到了,去不去,诸位自己决定,先告辞。”
她转身,示意身后的铁鹫可以离开了。听得辰潇朗声道:“还请你转告云滦祭音和隐俟谙影,他们的确得到了茹歌,他们赢了,然而他们永远也夺不走的,是水静苌汐。”
霏芜脚步微顿,却终是头也没回地走出了聆神组。风千忧心地转头看着雪澈,后者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悠然擦拭着手中的吟川御凌,神情专注。“川凌。”
“好了,没什么事就都回去休息吧。”
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他抬头环视一圈,无所谓地笑了笑,“都怎么了,小插曲而已,不必太在意。”
玖夜迟疑着,沉声道:“川凌,茹歌大婚的事情……”“我会去的。”
“什么?”
雪澈垂眸,一字一句重复道:“我会去的,她的婚宴,我怎么能不去。”
“你再好好想想,这样决定会不会太莽撞了?”
辰潇蹙眉,“这也许是个圈套。”
“她不会对我不利。”
“她不会,但是隐俟谙影会。”
“他已经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了。”
暮龙急道:“你别意气用事!”
“你明知道我没有。”
雪澈轻笑,“既然那时候,我不能给她川凌夫人的名分,至少现在,我该亲眼看着她有了归宿。”
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如果这就是结局,我接受。他朝玖夜行了一礼,从容转身,走向厢房的方向。风骤起。清晓花已落,伊人无归期。茹歌和祭音的婚礼在十二月初七如期举行。应茹歌要求,婚事从简,地点就选在祭音的庭院里。她认为,既然祭音说过,两个人是在这里定下终身之约的,那么于此地成亲,自然极其适宜。对此,祭音毫无异议。随着从四面八方送至的来自各路驭灵者的贺礼流水价地到达,祭音谙影的所有手下都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在他们看来,云滦家主完婚,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看起来,似乎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闺房中,布置素雅。茹歌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霏芜打理着自己披散的长发,镜中的她眉目如画,清丽出尘,只是神态略显迷茫。“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霏芜在她身后叹息,“天之尤物,你真是把所有的恩赐都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