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暮龙究竟做了些什么，居然能将霆闪派去的五行者杀个干净。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然而当她试图悄悄通过身边的风系五行者去与其他人取得联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真的再也感觉不到坼曦境内五行者们的力量波动了。她当然不会知道，苌汐连同手下的三百武士早已提前以玄武城和季镜密林为界线，在上空布下了隔断结界，由此阻碍了一切灵力探寻。或许……无声无息潜入玄武城一探究竟，再悄悄撤回，孤身一人，应该也不至于成为对方的目标。这样的想法掩盖了她不愿承认的初衷，自己只不过想去不露痕迹地看看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瞥。而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西面防线。瑶铃利用隐身符咒轻而易举地瞒过了重重守卫的眼睛，随后便扮作普通的女客商，步行朝苇陀城进发。四个时辰后，她终于来到了苇陀城外。还未临近就被卫兵拦住。“站住，哪来的？”

瑶铃抬眸看他一眼：“祈浪城。”

“如今祈浪城无瘟疫又无战事，你何必到苇陀城来？”

“此言差矣。”

她笑了笑，“小女子乃是行走客商，自然是常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了。”

“你是五行者？”

“你看得出来？”

她反问，“看起来你也是五行者。”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晶石光芒普照大陆。”

“好吧，那能放我过去么？”

那卫兵依旧略显怀疑：“行走客商中还有五行者？”

“照你所说，晶石光芒普照大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既然是五行者，适逢乱世，为何不肯为帝国效力？”

瑶铃被他盘问得不耐烦了：“皇帝又没有明文规定五行者必须参战，这是我的自由。”

卫兵冷哼一声，“进去吧。”

“多谢。”

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卫兵才慢慢摘下头盔――看其容貌，很明显是三百武士其中的一员，名叫陌俟铮。陌俟铮四下张望，见确实无人追随，这才示意身边的风系五行者跟过去，自己则绕过守卫走到最后一名卫兵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水静大人。”

“她走了？”

毋庸置疑，那名卫兵自然是苌汐装扮的，她向瑶铃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瞥，“你做的不错。”

“需不需要属下带人陪同前往？”

苌汐淡淡摇头：“不必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那……水静大人自己小心。”

瑶铃在苇陀城内雇了一匹快马，一刻不停地向玄武城的方向赶路，耳边风声呼啸着掠过，直到觉出了身后有人跟踪。灵慧的眸子中光影微暗，她蓦然勒紧马缰，转而拐进了一条岔路。不多时，她身后不远处的风系五行者也紧随其后。“你还要跟多久？”

她终于找准时机，猛一回身，“阁下是谁？我不收随从。”

那位五行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伸手，似在召唤风系力量。瑶铃看出端倪，毫不犹豫地飞跃出剑，欲阻止他通风报信，五行者闪身避开，两个人很快便战在了一起。瑶铃因之前力量折损，战斗起来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然而在堪堪避过几次对方试探性的攻势后，她敏锐地发现，这位五行者似乎并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更像是在……拖延时间。“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能说，但会有人告诉你的。”

瑶铃冷哼：“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到了。我只问一句，你们是否见到过霆闪帝国的五行者？”

那人微微一怔，就是这一迟疑的空隙，瑶铃已经从怀里扯出一张符纸扔了过去，符纸燃烧化作火墙，燃起滚滚浓烟，暂时蒙蔽了他的视线。“我没功夫陪你胡闹！”

瑶铃翻身上马，继续向前狂奔，一时间心中情绪惊疑不定，只想赶紧到达玄武城寻个明白。五行者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想要追上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懊恼地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他感觉到有温润的水流挡在面前，瞬间压制了火墙的威力。“水……水静大人，属下无能。”

“她藏有数种符纸用于自卫，你事先没料到也正常。”

“是，不过属下已经在她身上加持了短期的风系印记，我们现在去还有希望赶上她！”

“辛苦了，你这就回去吧。”

苌汐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波动，“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苌汐没再多说什么，身形一展，人已远在百米之外。瑶铃的行踪在她的眼中，已不是问题。“你还在找什么？临渊瑶铃，玄武城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通过风系印记传到耳中，瑶铃大惊失色。水静苌汐！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甚至说，已经成为了她夜夜的噩梦。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是一个由水静苌汐策划的局，而最后的目标，就是指向自己。软鞭高高扬起抽向马背后方，她只恨自己的速度不能再快一些。尽管她也明白，凭原先的实力都无法与苌汐抗衡，如今又怎能逃过苌汐的追踪？她有多痛恨苌汐，苌汐就有多恨她，一点也不会减少。不谈其他，单凭风千劫这条人命，就足以让苌汐在心中将她打入万劫不复。她怎么会鬼迷心窍，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苌汐御风而行，逐渐逼近。尽管她不是风系五行者，然而同样身为驭灵者，她飞行的本领丝毫不逊于其他人。瑶铃咬咬牙，将一叠符纸头也不回地甩了出去，符纸所到之处，电闪雷鸣，使苌汐的脚步稍稍一缓。“临渊瑶铃，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向前走了。”

“这次是我不小心，中了你的计。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到你的手里！”

听得苌汐不急不徐的声音远远传来：“纵使你有本事一直逃到麒麟城去，我也必定会抓你回来，你可以试试。”

“你……不要逼人太甚！”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水系幕墙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将面前的符纸壁垒瞬间冲垮，轰鸣声震聋发聩，余波迅速席卷了一路的风土沙尘。瑶铃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苌汐身形如电，已经挡在了马匹的前面。意外的是，她也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若有所思地顺着瑶铃的目光望去。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然后停息在二人面前。白衣束发的青年飞身下马，清秀的娃娃脸上波澜不惊。他看见了苌汐，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瑶铃，绿眸微暗。“好巧，在这里见到你。”

“是好巧，我今天遇到的巧合真是太多了。”

瑶铃苦笑，“知道你没有杀那些五行者，我很高兴。其实单凭水静苌汐的力量就足以杀死我，你又何必前来涉一趟浑水？”

暮龙复而看了苌汐一眼，见后者颇为尴尬地转过头去，无奈地微笑。虽然雪澈并未透露给他苌汐的计划，但是如今心思已然颇为深沉的他还是预感到了什么，最终瞒着众人一路赶来。“没错，我和苌汐的目的相同，可我更希望自己能亲手结果你。”

这句话说得太冷酷，以至于瑶铃怔了半晌，居然没有回应。而苌汐在一旁迟疑很久，她本来想无声无息在两城交界之处和瑶铃将这笔账算清楚，然而现在插手干预的是暮龙，她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苌汐，别和我争。”

暮龙坚定地重复着，“即使是只为了风千，这件事也应该由我来完成。”

苌汐闻言不再坚持，后退数步，站在了观战的位置。“暮龙。”

瑶铃眼眶微红，强装出来的镇静终于有了几分动摇而变得慌乱，“你果真无情至此？”

暮龙冷然回答：“不错，我如今只想杀你。”

“可我们是夫妻！”

“从你狠心害死白芪的那一刻，我们的夫妻情分，已然断了。”

瑶铃带着哭声喊：“至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我倒宁可你当初害死我。”

暮龙毅然拔出腰间长刀，牢牢锁定了她的位置，“总好过我如今背负着歉疚活下去。”

火焰迅速席卷了锋利的刀刃，他凌空一跃，不留余地地斩向瑶铃头顶。这一刀，已足够寒了人心。瑶铃朝脚下张开五指，再用力收紧，顿时数座石峰拔地而起，错落着挡在了她的面前。火龙凭空显现，咆哮着将石柱缠绕得密不透风，而后在暮龙的清喝声中蓦然爆裂，连带着石柱碎裂成齑粉。电光石火般的交接中，两人已接连拼了数十招，招招杀意毕现。曾经的他们，一定没有想到，终有一天会这样不留情面地刀戎相见。结局只能是你死，亦或是我亡。无法可想。瑶铃逐渐体力不支，侧身闪避，喘息着将最后一张符纸由袖中抖落指间――那是町悬原先想办法从霆闪帝国的藏宝阁中寻来的传送符咒，为的就是将来以防万一。想当初这种珍惜符纸，连谙影也只有家族流传下来的一张，最终在断生崖救了自己和雪澈一命。而这一次，轮到瑶铃了。眼看着符纸已经被灵力引燃，开始幻化出巨大的光芒漩涡，暮龙来不及思考，急忙上前阻止。瑶铃夹杂着土系力量虚晃一剑，本想逼退他借以脱身，不料他根本没有闪避，硬是不管不顾地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一剑深深没入了暮龙的肩膀，然而他也在最后关头将已经进入传送漩涡的瑶铃强行拖了出来，而后，迎着她惶恐的眼神，举起了长刀。终究还是有了一瞬间的踌躇。但是有人比他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