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店内有专业的模特负责给金卡客户试礼服，我坐在沙发上，端着现磨的卡莱索咖啡，看她们穿着各式各样当季新款的高定礼服，排着队在我面前进行全方位展示。

　　段星海坐在我旁边，刻意与我保持了一段相对安全而合理的距离，我怀疑是那晚发生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他对我心存忌惮，担心我会在什么时候再突然掏出一把美工刀。

　　堂堂段氏总裁，还挺惜命的。

　　他长腿交叠，侧目瞥向我，语气是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冷淡与矜贵。

　　他问：“喜欢哪件，可以直说。”

　　“真的？”

我也高傲冷艳地告诉他，“那我可就直说了啊。”

　　“你说。”

　　虽然这么回答，但看得出他心里已经有点发憷了，毕竟相处了这段日子，他很清楚我从不按常理出牌。

　　而我正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完全有道理的。

　　我开始对着这些明明看上去都绝美的礼服，胡言乱语：“直说的话，其实我一件也不满意。”

　　他眉梢微挑：“具体讲讲怎么不满意。”

　　“就比如这件粉色鱼尾，有种扮嫩不成又性感缺失的中庸感，无法起到提升气质的效果；那件墨绿色拼接长裙明明走的高贵路线，结果点缀了太复杂的蕾丝和水晶，模糊了重点反而显得廉价。”

我大言不惭指点江山，“还有那件红的，该露的不该露的，设计艳俗；以及那件紫的，公主蓬蓬裙根本毫无新意……”

　　我绞尽脑汁利用自己所有能思考出的形容词汇，洋洋洒洒把十几条精挑细选出的礼服都贬了一通，直听得设计师和模特们脸色发青，场面就尴尬在那里。

　　但我不觉得尴尬，因为以司马飞鹰的精神状态，她不应该是害怕尴尬的人。

　　最后还是设计师扛下了这一切，他坚强微笑着挽尊：“啊……不愧是司马小姐，拥有自己独特的审美与想法，但审美毕竟是很主观的事情，而且这批新款礼服也确实获得了圈内名媛和一线明星的青睐。”

　　我放下咖啡，严肃看着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怎么，听你这阴阳怪气的，意思是我审美并不行，比不上那些名媛和明星？”

　　“不不，司马小姐，我只是客观陈述现状，希望您不要对我们品牌产生什么误解，因为我觉得这些礼服是真的很适合您的美貌与气质。”

　　“我的美貌不需要靠衣服来衬托。”

　　“……”

　　我在这故意找茬，段星海在旁一言不发，直到接收到设计师小心翼翼求助的视线，他这才不紧不慢开口。

　　“差点忘了。”

他说，“你也是主攻服装设计的，审美理念确实和D·J不太一致。”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搞得我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既然猜不透，那就得借助我的读心术小技能，以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我突然起身，在设计师以为我是愤怒离场而慌张想来挽留我的前一秒，动作迅速把他们店里的穿衣镜扛起来，重新回到了沙发附近。

　　“镜子摆这里最合适。”

　　镜子摆在了我一侧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同时我还来得及听见段星海上一刻的真实心声。

　　很奇怪，他好像真的在一本正经地思考问题。

　　【啧，说实话，司马飞鹰名下的那个服装品牌，风格实在太小众怪诞了，但也能理解，她看似疯疯癫癫的，可能真对艺术有点追求，但她的智商又驾驭不了过高的追求，久而久之就有点走火入魔了——嗯，没错，她应该不是针对我，更大概率是我的优秀让她产生了不安全感，这样一想我也有点责任。】

　　“……”

　　能自我攻略到这份儿上，最后还不忘拐弯抹角来夸赞一句自己的魅力，这实在也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程度。

　　我发现自己逐渐跟不上他神奇的脑回路了，如果说我这个人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那他就是脑子在前面飞、嘴在后面追，我俩简直天生相克，谁也弄明白不了谁。

　　段星海当然不知道我在琢磨些什么，但能看得出，他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压低嗓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我：“这镜子到底有什么好照的，非得现在照？”

　　我也学他的样子小声回答：“虽说咱俩的婚约名存实亡，但我今天毕竟是以你未婚妻的名义坐在这，注意一下个人形象还是有必要的吧？”

　　“你注意得过分了。”

　　“你管得太宽了。”

说完我就岔开了话题，“总之呢，这里没有一件衣服配得上我，我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设计师试探着问：“司马小姐，我们还有几件未展出的礼服，或许您……”

　　结果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段星海抬手制止了，段星海平静问我：“什么样的礼服才配得上你，Eagle那些暗黑风的裙子？”

　　Eagle是司马飞鹰自创品牌的名字，没想到他还真记得，可见私下里是特意了解过。

　　我侧头瞥了一眼那面穿衣镜，果然，这家伙看似严肃质问，心里却在碎碎念。

　　【这女人性子太怪，就算追求艺术也不能对她无限制纵容，但要是不依着她，她又指不定给我惹什么乱子……靠，她看不上别家的品牌，总不能真让她穿自己的品牌衣服去参加宴会吧？她那品牌的衣服一件比一件阴间！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咱也不知道他具体想的是什么办法，反正他直接指着其中一件礼服，就是刚才我评价的毫无新意的紫色公主蓬蓬裙。

　　“就要这件，我买了。”

　　设计师惊讶，随即喜上眉梢：“好的段总！”

　　我无语看他：“50万一件的裙子，你买了自己穿？”

　　“你穿。”

　　“我不穿，完全不符合我审美的东西我不穿。”

　　我发现自己扮演司马飞鹰的日子久了，已经越来越与这个身份合二为一，很多时候我不假思索就会根据司马飞鹰的性格和思想去进行沟通，这似乎变成了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身为司马飞鹰，即使再贵的礼服，说不穿我绝对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