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执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隔了几秒钟，才又有一搭没有搭地摸池烟的头发。“我爸去世了，在我十岁那年。”

程执的语气很平淡。池烟愣了一下，“对不起……”但程执却好像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慢慢道，“我爷爷是个很老派很古板的人，我妈是我爸自己挑的老婆，所以我爷爷一直都不认，我妈也就从来没有进过程家的大门。我十岁那年，我爸带我妈跟我回老宅，惹得我爷爷生气，我爸就直接带我们走了，结果路上遇到了车祸……”池烟听得心惊，她向来知道豪门家族里是非多，可程执那时候才十岁，他怎么受得了。她伸手抱住程执，轻拍他的后背。“都过去了。”

“嗯。”

程执应了一声，声音平淡，但是搂着池烟却更紧了。池烟有些疼，却没吭声。隔了一会儿，她才问，“那你妈呢？”

“我妈很伤心，病了好久。等她病好得差不多时，才发现我被强行带回了程家。我爷爷大概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固执逼死了唯一的儿子，就把这个责任推到了我妈身上。”

“后来，我妈上门交涉，最终达成的协议是，她可以让我留在程家，但条件是，我必须是程家未来的唯一继承人。”

程执说完，就发现池烟一副难过的表情。“别这么看着我，我妈其实也不是什么灰姑娘，我外公是港城最大的珠宝商，你脑子里那种苦情戏可以收一收了。”

池烟“哦”了一声，但还是说，“可你这么小就要跟父母分开，小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程执低头看她，“你这是心疼我？”

池烟想了想，承认道，“多少是有点心疼的。你看你，分明是程家的继承人，可病成这样却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贺偲丞还说，你们家想趁你病要你命的人也不少。”

程执听完，轻嗤了一声，显然对这句话不太认同，“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池烟撇撇嘴，程执就捏了捏她的下巴，“小时候倒是有几次意外，但我奶奶护着我。”

他说得简单，但池烟听着就猜测，意外应该指的是生死攸关的那种了。看到怀里的女人小脸都变白了，程执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还吓她。池烟想到程知非，那天在山庄里见到她，说的话挺带深意的，于是就告诉了程执。程执道，“那是我爷爷替他心目中那个儿媳妇从家族里过继来的儿子，虽然姓程，但跟我爸一点关系也没有。”

池烟被这关系绕晕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简直咂舌。程知非现在的妈是程执爷爷原本订好给程执爸爸的，结果程执爸爸却选择跟他妈妈在一起。然而婚约却没有取消，这名未婚妻依旧待在程家，甚至有可能还占着“程夫人”的名份，然后过继了一个儿子。大清都亡了，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过继这种操作！池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家真乱。”

程执没反驳，“那你怕吗？”

池烟愣了一下，好像有些能揣测到程执话里的含义，但是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只能道，“你家的事情，我怕什么。”

程执沉默了一下，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