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是否还活着,以什么形式活着,一直都是各方关注的重点,而王正道现在最少知道,唐吉最少还记得自己那些老朋友。
王正道觉得自己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大风暴虽然没有因为他而减弱,但在周围一片混乱的磁场中,他又发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很难描述在他这样的空间系超人类眼中能跨越世界的‘通道’到底是什么,王正道只知道自己想去某个地方时,如果之前去过的话,自己空间跳跃的话速度就快一点,如果是个陌生的地方,就需要提前透过某种特殊感知系统去感知目标区域是否安全,是否有足够的空间,防止自己直接出现在某种实体内部。 而现在,王正道就突然出现在了某个熟悉的地方...来生酒吧,他最后一次和唐吉喝酒的地方。 来生酒吧的前身是个地下停尸房,被罗格买下后成了夜之城最‘夜之城’的地方,他们之前喝酒的时候就想过,这地方的特殊位置,搞不好能在天启日中幸免于难。 当然那时候王正道也没想过自己会一语中瀸,想必罗格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很高兴吧? 王正道四处打量着周围,作为前地下停尸房,这里没有了人工照明后自然一片漆黑,但好在王正道有异于常人的空间感知能力,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了解了自己此时所处位置的环境。 夜之城当年位于两个相控阵核爆设施的中间地带,每一个避难所都是提前设计好位置,正好位于绝对毁灭区域边缘的夹缝处,而来生酒吧也幸运的位于这条线上。 当爆炸发生时,周围数百万吨钢筋混凝土轰然倒塌,好像被熊孩子踩碎的积木城堡一样,堆积在来生酒吧之上,这些废墟在随后的冲击波到来时,被冲走了大半,所剩的部分相对完好的保护了来生酒吧本身,把它变成了某种位于地下的密闭空腔。 而在这之后到来的大风暴时代,则给这个密闭空间打开了几条不算通常的通风孔隙,让王正道不至于在这里憋死。 他赤果着身躯走在几乎被灰尘填满的来生酒吧中,感受着凉风从胯下嗖嗖吹过,费力的在灰尘中挖出了当年吧台的位置,王正道也是一时兴起,他想知道还没有被完整保存下来旧世界的酒。 只可惜除了玻璃上碎片之外,老王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王正道找到了一把变了形的椅子,坐在上面思考,如果这一线生机是唐吉给他留的,那目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消遣他吧?、 想到这里,王正道又开始在来生酒吧里摸索起来,他找到了曾经的VIP包房,这个当年罗格花了大价钱建造的全金属密封房间现在成了整个废墟的支撑点之一,它顶住了从上面砸下来的一块巨大建筑残骸,整个房间都被砸扁了,但却拯救起了其他空间。 王正道在灰尘里忙活了四五个小时,除了让自己狼狈不堪之外,最终确定这地方没有任何有关唐吉的线索,没有任何能用的资源,除了空虚和死寂之外,这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艹,狗日的唐吉,你就不能给我直接开个回方舟避难所的通道?”王正道将一把已经卡死的莱克星顿手枪随手扔在了地上,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平躺下来喘着粗气。
他虽然是个高等级超人类不假,但还没变成七原罪那样不怎么需要吃饭,靠呼吸就能存活很久的怪物,他不吃不喝顶多坚持半个月,而且最后那四五天估计跟活死人的状态也不多了。 时间很快又过了两天,王正道愈发的吝啬自己的体力,他在吧台后给自己整理了一小块地方,用找到的塑料布当做被子,让自己尽可能少的损失提问。 在这期间,老王唯一的消遣就是咒骂不知所踪的唐吉,他这辈子都没骂的这么难听个过,这一次算是开了荤。 第三天晚上,王正道再次进入了睡眠状态,连对周围区域的空间感知都放弃了,就像个普通的凡人一样,进入了深度睡眠,他甚至期待着有什么意外出现,哪怕是玩家呢...总比这世界上最恐怖的禁闭更让人愉快。 想象一下吧,整个世界没人知道王正道现在在这里,如果他最终不幸死在这里,如果人类未来还有机会重回地表,挖出他的遗体时,也只会感慨一句这个倒霉蛋在错误的地方躲避天启日... 王正道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就像先知一样,他也早就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玩家的又一个素体,但他确实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这种地方,会死的这么无声无息,他原本还挺期待自己的葬礼会像先知一样隆重来着... “狗日的唐吉...”王正道翻了个身,说了一句梦话。 而后,下一秒,来生酒吧西侧的墙壁突然被人爆破,溅飞的碎石稀里哗啦打在他脸上,把王正道吓的猛然跳了起来大喝一声:“谁!”然而他这一声大吼,似乎对爆破墙壁的人造成了远胜于他自己的恐惧,只听见墙壁后的隧道内几声尖叫,随后就没了声音。 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两边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穿着全覆式防护服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柄锤子,壮着胆子从隧道内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谁在那!刚才有人说话吗!”
探照灯射出的光线照亮了沃恩面前一小片区域,但弥漫在空间中的灰尘,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感觉自己的小腿的肌肉直转筋,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听见人声,那到底是幻觉,还是有什么会说人话的怪物? 在天启日前,无数影视作品可把各种末世环境下可能出现的怪物描绘的无比真实,有时候沃恩甚至觉得人类的想象力已经枯竭,再也不会有人设计出更多怪兽和怪物的形象了。 但现实世界给了沃恩一个响亮的教训,光是暴食变化而来的各种怪物就超越了那些影视剧作品里的怪物无数倍。 而现在,在世界末日后的十年,当他们爆破一面墙壁时,墙后却出现了一声喝问...周围黑暗无比的环境,封闭的地下空间,无数经典恐怖电影的桥段,让沃恩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什么脏东西跟着。 “我背后没东西吧?巴里?”
沃恩最终情不自禁的问道。
“你背后是我。”关键时刻巴里给予了他最坚实的支持。
“我在你们前面,五米外,吧台后面。”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让两个人乃至背后更多人都呆立在了原地了,原来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他们的幻觉...
“谁在那!”沃恩感觉那一瞬间自己的血压最少也在二百以上,一阵阵眩晕冲击着他的神经。
“我现在没穿衣服,而且又饿,又渴,在黑暗中待了三天时间,你们的探照灯晃的我眼睛疼。”王正道的语气中有一丝欣喜,也有一丝恼羞成怒:“在你们给我一件足以遮体的衣服前,我不想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你是人类么?”
沃恩试探性的问道。
王正道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说:“我现在要站起来了,把你们的灯管往左右散散,我睁不开眼睛了都。”沃恩把自己的探灯往右侧调了调角度,又拍了拍身后的巴里,对方也同样错开了正前方的位置,用余光照亮那里。 下一秒,灰头土脸身上裹着塑料布的王正道从吧台后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吧台上叹了口气:“好吧,欢迎各位光临来生酒吧,可惜现在老板不在,酒保失踪,我这里一瓶酒没有,不能招待你们。”
“圣母啊!真的是人!”
巴里在后面狂画十字,声音里满是颤抖。
但沃恩...沃恩表现的更加不堪,他举起手指着王正道,声音里有些颤抖:“是你...王正道!”“艹,你TM怎么认出我来的?”
王正道的语气中满是世人误我的无奈:“我这么出名么?都十年了还有人记得我?”
... “所以,你现在人在瓦伦蒂诺避难所?”
吴千映忍着嘴角的笑意,看着满世界漂泊的王正道:“也不算没有收获不是么?”
“阿嚏!随你怎么说吧,我感觉他就算还活着,状态肯定也不算好。”
王正道垂头丧气的坐在瓦伦蒂诺避难所的单间里,身上裹着毛毯,手里还捧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金属杯。
他是在被发现后的第四天,才顺利进入瓦伦蒂诺避难所的。 发现王正道的那个铺路小队没有额外的防护服,而想安全穿过那段没有防护的区域,防护服是必须的,不然人连安全索都抓不住。 沃恩他们不得不先返回避难所一次,另带一套防护服,返回来生酒吧让王正道穿戴整齐,再带着他回归避难所,这一来一回四天时间就过去了。 而老王也因为果体了整整七天时间,不负众望的感冒了。 “没死就好,怎么说那也是天启日,人类文明都完蛋了,他要是什么事也没有才是最大的灾难。”吴千映继续问道,他们之间的对话肯定全部被米科尔森窃听了,所以吴千映从一开始就懒得掩饰:“我觉得他上次帮你开放从方舟避难所到176号避难所的通道,可能消耗了太多,所以这一次只能开一条短途的通道了。”
“我觉得也是,也难为那他还能找到来生酒吧那么个地方...”王正道说这里,突然卡壳了:“上一次去176号避难所,他们是不是提前把电磁干扰场关闭了?”
“是的,为了尝试空间营救任务,他们提前关闭了电磁干扰装置。”
把所有资料都装在脑子里的艾丽娅点了点头,帮忙确认到。
“你让我去玩命的时候,有没有通知那个避难所,也关闭电磁干扰装置?”王正道满头问号的看着吴千映,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尴尬的沉默占用了宝贵的通讯时长差不多两分钟,让王正道一度以为是信号不好,吴千映那边的图像卡了。 “我忘了。”吴千映抽冷子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快速说道:“我还有其他通讯申请,先这样,挂了。”
“等等!你就是忘了!你...”王正道有些抓狂的看着按下去的屏幕,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笑了起来,往后一躺对着空气说道:“哎,你别怪我骂的难听啊,这可都是你女人犯的错,和我没关系,我错就错在不应该对你们两口子太信任!”
一阵微风吹过,好像是看不见的那个人对他回应,也好像是中央空调的余风吹过。 而在零号避难所内,米科尔森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冷,就像吴千映所想的那样,他可以监听所有通话,毕竟所有信号都需要经过那几枚从静海基地发射的卫星,而那些卫星,可都姓米。 “英雄就该在屠龙后的那一刻死去,就像王子吻醒了公主,故事就结束了一样。”
米科尔森对着对面无人的沙发说道:“因为再往后写,故事就无聊了起来,读者们可不想看屠龙的勇士是如何成为新的巨龙的,更不想看王子和公主相看两厌,最终打离婚官司的故事,你说呢,暴怒?”
“如果你就这么死在天启日中多好,这样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我保证你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恢复健康,并且幸福的过完一生,我你知道的,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去成全我们之间的...友谊。”
米科尔森嘭一声开了一瓶黑牌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对面的空杯子倒了一杯,轻碰了一下:“我会等到那之后,再开始我的时代,这可都是真心话。”
“但现在你没死,我很失望。”
米科尔森一口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然后伸手挑了一下对面的杯子,让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重复道:“我非常失望,唐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