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玩家而言,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复杂,他们不在乎这个世界按照历史惯性自然区分开的几大阵营,也不在乎人种差异带来的隔阂,更不在乎世俗政权之间对国界线的划分。 玩家,或者说具体到目前降临到这个世界来的开拓者们,因为社会发展已经完全舍弃了以上这些概念,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 一个完整的,尚未被开发过的,潜力巨大的新世界。 在玩家们存在的世界中,暂时掌握了新世界坐标的那个势力,也是有层级之分的,甚至比唐吉理解中的等级制度更加森严。 在玩家们的世界,阶级已经彻底固化,这些人甚至连生命都是被固化的,他们没有主动拥抱死亡的权利,也没有随意诞生新生命的权利。 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需要基因,意志,灵魂三重委员会的严格审查,并且在确保有新的空位存在,才能被准许诞生。 而新生命的用途只有一条,用来代替之前给它腾出位置的零件。 永恒的生命等于永恒的奴役,任何灵魂都无法忍受这种重负,而虚假的拟真技术根本无法给这些或疲惫或跋扈的灵魂带来任何安慰。 于是需求带来机会,为旧世界灵魂寻找短暂的安息之地,就成了全新的商机。 自旧世界而来的开拓者,宛若几百年前的黑船,他们在带来毁灭与灾厄的同时,也带来了机会。 只要我们能比其他人更快的适应这个时代,我们就会迎来新的维新之治。 ... ... “这是我在三木映人的日记里看见的。”
在蛋糕店内隐藏的医疗室里,米科尔森用了点小手段,让美和子说出了隐藏在心底最重要的秘密。 美和子全名惠理美和子,是荒板情报部门‘真谍’计划的成果之一。 真谍计划是荒板集团的掌舵人荒板三郎在上个世纪末开始的一项计划,他们从各地用不同的手段搜集了近万名儿童,从小开始培养,最终变成了现在的一线情报人员。 米科尔森很佩服那个老不死,他在情报战线上投入的资金几乎不次于当初冷战时期的两极,毕竟真谍计划只是荒板情报部多个大项目中的一个。 惠理美和子十九岁时就带着完美的履历加入了三木财团,靠着自己的美色和聪慧,在二十四岁那年成了三木财团掌控人三木映人的秘书兼情人。 她在三木映人身边呆了三年,最终得到的回报也是无价的。 米科尔森不知道三木映人日记里写的这些是真是假,但它最少反映出了一些玩家的全貌。 这个世界在暗中对抗玩家的势力和组织,遇到最大的困难不是在武力对抗上输给玩家和归化者,而是他们一直看不清自己敌人的底细。 一直以来,他们就像在和迷雾打拳击,不知道敌人从何而来,不知道敌人为何而来,只能一点一点搜集和玩家有关的碎片,拼凑出一副玩家的面具。 米科尔森对三木映人日记里写到的黑船和维新嗤之以鼻,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当然理解当年黑船事件的本质是什么。 最后会在霓虹这个可悲的岛国触发所谓的维新之治,唯一的原因就是黑船所代表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没能把霓虹吃光嚼尽。 而玩家所代表的势力不一样,米科尔森掌握的资料显示,他们最少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跨世界的侵略了,甚至熟练到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玩家所代表的势力最强大的那些人,而是综合考虑后,成本最低,效益最高的那群人。 现在米科尔森再次掌握了一点点有用的东西,如果三木映人被告知的消息为真,那他们面对的就是一群不老不死,精神世界极度空虚的存在。 米科尔森相信再谨慎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也会留下属于自己世界的蛛丝马迹,更何况很多时候那些开拓者也谈不上多谨慎。 他们不仅曾试图引导过时尚潮流,还有着异常丰富的七情六欲,如果不是他们的意志之上还存在着某种非自然限制,米科尔森早就把这群人的老底摸清楚了。 但即使是米科尔森这样骄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几乎不存在胜利的可能。 唐吉也许是变数,但之后呢?对玩家来说一次失败的开拓行为,可以马上再次升级,只不过是利润减少百分之几的问题。 米科尔森的脸色越发的显出阴郁,他确实还有个计划,一个连他这样的人都不敢去细想的计划。 而现实似乎正逼着他往那条路上走,米科尔森再次给自己点了根烟,只不过这一次他抽的是自己习惯的生命树烟草,那股异香甚至让深受重创,又惨遭催眠的惠理美和子精神都振奋了几分。 “这是哪...”美和子有些迷茫的晃了晃头,随即就立刻警醒了过来,警惕的看向蛋糕店老板,她已经发现异常。 “好好休息,如果你的上级问起,你就告诉他,米桑很感谢你提供的情报。”
米科尔森摆了摆手,提起地上的旅行包朝美和子摆了摆手:“如果你将来找不到出路,可以去找那个救你出来的人,他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美和子挣扎着想阻止米科尔森离开,但缺失的肢体让她想离开手术床都难,只能无奈的大喊,试图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但米科尔森此时已经放倒了情报站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唐吉的谨慎是对的,他确实在糕点和咖啡里下了安眠药。 比如好运先生,此时已经在汽车后座上睡的不省人事了,安东尼不得不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才放心。 至于真田广之,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开车,等着行动结束返回夜之城,安安稳稳的当个雅库扎,管好虎爪帮的事。 这个世界太危险,他玩不转。 真田还打算回去就把虎爪帮里曾经上过名单,或者差点上名单的人都一一弄死,尸体拍照寄给唐吉,而后往德里科罗娜多湾里一扔,以后干干净净的混帮派。 他现在开始相信之前唐吉在网上说过的话了,他每次回夜之城兴风作浪,是任务间隔期间休假时的娱乐活动。 ... ... 位于福岛区的素体仓库,其实并不隐秘,当王正道带着唐吉突然出现在厂房大门对面的高点后,他们才看见这里正‘开门营业’呢。 十几个穿着短袖西装,特意露出花臂乃至赤果上身展示花背的霓虹帮派中间分子,正光明正大的拿着限制级武器,监督着一群工人装货。 几辆停在厂房大门口的集装箱货车箱门敞开,驾驶室内没有司机,看起来正在临时客串工人。 几辆老式的电驱叉车从厂房内开出,叉着一个又一个2.5X1.2的木箱。 留着马尾辫的花背拿着一个平板,核对着每个箱子上的编号,然后才让工人把箱子一个个运进车厢里。 其中一辆叉车在卸货时误操作,将木箱掉在了地上,破损的木箱里摔出了几把长枪,周围持枪的雅库扎立刻将司机拉下车拳脚相加,在花背的制止下才停手,把司机赶回车上继续工作。 “看情况,这里的归化者把素体藏在了帮派仓库里,难怪。”
王正道摇了摇头:“我们确实忽略了这种可能,以为归化者不会这么低端。”
“我们以前捣毁过两个素体仓库,一个在高卢外籍兵团军火库里,那些大兵一直以为自己看守的是生化武器。”
王正道解释着:“还有一个罗马万神庙下面,隔壁就是罗马市政厅,入口就在那。”
“你再解释一会,先知都老死了。”
唐吉打断了王正道,指了指花背背后的一处空地:“去那,留他当舌头。”
王正道二话不说,再次伸手搭在唐吉肩膀上,呼吸间,两人已经出现在花背身后。 因为来的突然,且没有任何征召,花背还在低头检查着箱子上的编号,而周围其他帮派分子也正盯着各自的目标。 只有那个挨揍的叉车司机瞪大了眼睛,指着唐吉和王正道,仿佛哑巴了一样,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吉一把抢过花背手中的平板,铁手擎住他的脖子向前一撞,花背一头撞在叉车货叉架上失去了意识。 而王正道则如同鬼魅,整个人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四米外一个持枪者身后。 右手寸拳毫无征兆的发力打在目标后脑,发出铁锤敲核桃的声音,目标就像被砍倒的大树一样直挺挺的倒地。 唐吉不甘示弱,铁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抡圆手臂将石头掷出,直接镶进了另一个持枪者的太阳穴位置。 一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发现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唐吉一挥手,前奏已经上膛,一个转身的功夫,左侧扇面四名枪手已经倒在血泊中。 王正道再次变幻位置,干净利落的拧断了一个枪手的脖子,以他为盾牌,用他的枪扫向近在咫尺的同伴。 十三个枪手加在一起也没打完一个完整的弹夹,就成了地上的尸体,三个叉车司机哆哆嗦嗦坐在叉车上高举双手,动也不敢动。 唐吉看了厂房内部一眼,三座仓库呈品字型排列,空旷区域里最少有几十人正一脸懵的看着他们。 这些人里有一半的人拿着枪,另一半的人则穿着白色防尘服,要么抱着纸箱,要么推着满是货物的托盘车。 看见唐吉的目光看过来,一个抱着纸箱的年轻人手一松,纸箱砸在地上,大喊着达斯开太转身就跑。 仓库里的人三个小时前就接到消息,要他们立刻清空仓库以最快速度撤离,但那该死的货车在路上先是遇到了堵车,然后又出现了爆胎,发动机损坏,断轴等等意外。 最后预计抵达的七辆车只有三辆勉强抵达,他们不得不打开提前封装好的货物重新分装,尽可能多的把东西装在一起。 再然后则是一只负责仓库管理工作的建仓大人昨晚突发脑淤血,早早的被送进了医院,负责接手工作的福田一木面对上面提出来的优先送走A级货物的命令,一头雾水。 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A级货物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A级货物存放在哪个区域,只有建仓本人知晓这个秘密,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拿着货物清单一个编号一个编号的核对,进度慢的可怕。 出了这些意外之前,他们在仓库里还遇到了停电,突然出现的野狗群趁着他们搬运货物时,啃食高纯度成瘾性化合物后发疯,咬伤了七八个工人才被击毙。 在这个过程中,野狗们最少损坏了一百公斤高纯度成瘾性化合物的外包装,造成这种物质粉尘飞扬,让三分之一的人都处于半嗨状态,时不时发出傻笑,眼前出现幻觉,看谁都像蓝色小人。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唐吉在外面仗都打完了,里面的人还处于半呆滞状态的原因,天知道他们这一下午都遭遇了什么。 那个逃跑的工人最终一脚踩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出来的玻璃瓶上,整个人摔倒在地,滚了一圈撞倒了三个摞在一起有些摇摇欲坠的箱子。 箱子向后倒下,砸中了一根翘起的横梁,横梁另一端猛然翘起,将厂房一侧的‘墙壁’向上提起了半寸。 随后整面墙摇晃了两下倒了下来。露出后面一长排的素体维生舱,它们就这么被嵌在墙壁中。 王正道看着这一切,很认真的对唐吉说:“我现在觉得先知的计划一定能成功,我们抓紧收拾完这一家,马上动身去下一家!”
“八嘎!”
一声喝骂,让两个人意识到事情还没完,那些拿枪的帮派分子显然不打算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分赃。 “咱们这就说好了啊!”
王正道好像遇见了听讲座免费送鸡蛋的老太太,满脸急不可耐。 而此时,好运先生在后座上翻了个身,嘴角挂着笑好像梦见了自己在赌城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