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中毁灭世界的神明。 一旦醒来,所有的人类都将匍匐于祂的座。 路明非惊讶的发现,那座白塔不是龙墓,而是龙类的卵。 在几乎所有人的想象中,龙卵都应该是一枚蛋,顶多只是体型大小的区别。 可谁又能料到,别说是蛋了,龙卵连起码的椭圆都不是,那座屹立的白塔,竟就是龙卵本身。 铺满大地的菌毯迅速灰白,这是它们正在失去活性的表现,海量的营养物质供给向白塔,不,应该叫白龙之卵。 那是如同机械变形一样的过程,白塔的表面自动凸起,折叠回收,化作一枚枚的鳞片,覆盖在龙的体表。 一只巨大竖瞳猛的睁开。 它看起来很像蛇眼,有着冷血动物的残酷和贪婪,最令人在意的,是其黄金色的光芒,不是河面倒影傍晚夕阳那般的碎金,更加尊贵,更加伟大,那是一整条融金汇成的河流。 只是与之对视,大脑就停止一切活动,无思无想,无知无觉,包括路明非在内,四位适格者打从心底里升起暖和的亲切感,仿佛回到童年,小小的婴儿在温水中游泳,或者更早之前,闭着眼蜷缩在羊水之中。 “醒来!”
路明非是最先回过神的,他心有余悸,刚才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竟然对龙类产生了亲切感,就好像那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是他路明非最亲近的长辈,一个人怎么能对长辈拿起武器呢?差一点,差一点路明非就要解除精神链接,脱离机甲。 “适格者,就是神裔!”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的出现,又被他甩出脑海。 只是,尽管暂时将杂七杂八的念头压了下,路明非心中仍然阴霾密布。 一个眼神而已,,龙类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心灵网络毫无应答。 看来除了路明非,其他三人没办法醒来。 “就算只有我一个!”
漆黑魔王双臂交叉,背后的十二翼尽可能展开,一枚枚黑羽陆续点亮,在下一秒,化作漫天的流星射向白塔。 黄金的竖瞳四处游离,当流星雨落下的刹那,它望向天空,伴随着冰冷的目光,是属于龙的语言。 晦涩,陌生,远古的龙文在千年后响起,那是人类声带绝对不能发出的音节,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与力,出现的刹那,从土地到大气,都在附和。 不需要学习,路明非轻松听懂含义。 “取消。”
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 所有的黑羽消失无踪。 分明是足以平山的攻击。 三头超凡种也能一口气全部杀死的攻击。 就这样玩笑一样的,消弭于无形。 什么都不剩下。 漆黑魔王立于空中。 他只剩下十翼。 这就是龙类! 路明非没有放弃。 他高速飞行,在空气中拉出一连串的残影,分别出现在白塔的四个方位,黑羽铺天盖地的设出。 “取消!”
龙类下令。 于是所有的攻击都化作虚无。 “输出功率,47%!”
漆黑魔王双臂前伸,互相交叠,能量球膨胀,双臂微微上扬,剧烈的强光在下一秒爆发,从这一刻起,之后的三秒,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只余下黑与白。 不。 除开黑白,还有,那是璀璨的尊贵的金色,是白龙的瞳。 “取消。”
龙说。 褪去的色彩回归天地。 百川入海般丶巨响方才炸起。 但引起这一切的源头,不见了。 路明非输出近一半能源,几乎是赌上一切的攻击,再一次的,化作无形。 黄金瞳转了转,看了眼漆黑魔王。 天上探出一只苍白龙爪。 大朵的云散开,那样子像极了跳水,石头般的碎云飞向四面八方,这就是跳水时溅起的水花。 “轰隆!”
龙爪把机甲按入大地。 站在高空往下望去,只见得无边大地如鼓面,擂下一捶,大地起伏,便是那鼓面波纹传开。 龙起了。 白塔的位置只剩下无底深渊,往下望,是怎么也望不到头。 巨物呼吸。 呼吸的气化作深沉的云,遮断日光,天黑了。 云中是其游走的身影。 一只,三只,百只,千只。 黄金瞳密密麻麻,怎样数,也数不清。 在很久之前,神话的天使,不是背生双翼的圣洁人形,而是长有一千双眼,一千张脸的巨大生物。 比起天使,更像是怪物。 云中巨物的千万只眼望向世界每个角落。 无数的信息反馈回来,分析,处理。 其中一只黄金瞳望了望深坑。 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视角。 不需要光的媒介。 祂看到了。 那个麻烦的虫子,还没有死。 于是巨物千万张脸之一,吹了口气。 末日般的飓风拔地而起。 中心是挣扎的漆黑魔王。 但是凡物的挣扎,在神明面前,毫无意义。 他的残翼被撕碎。 金属哀鸣。 从外到内,一点一点,化作纷飞的沙尘。 就像是剥洋葱。 很快的,漆黑魔王消失了。 在飓风触碰到驾驶舱前,停了。 里面是人类一方最高战力,是终极兵器的适格者,是昏迷的,路明非。 神饿了。 驾驶舱向上飘去,进入云中,漆黑巨口一闪即逝,驾驶舱以及周围的一切,包括苍白的云,都不见了。 更多的云向这一处涌来,形成扭曲旋涡,只作须臾,恢复如初。 浦江,病房。 绘梨衣惊醒。 她呆呆的坐着,望向窗外。 苍白的云浩浩汤汤,如钱塘潮涌,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天空。 绘梨衣不说话。 此刻,无数的人类抬头。 他们望向同一个方向。 苍白的云遮蔽天空。 遮断日光,横亘天地。 他们之前还沉浸在龙兽灭亡的狂喜中。 所有怪物化作尘埃的事仿佛还在上一秒。 大街上乱七八糟,狂欢的人们把为数不多的物资甩得到处都是。 网络上关于战争结束的帖子盖了上万楼。 人们激动的发泄情绪。 直到,一分钟前。 用户昵称:唯二的羽毛。 “天怎么嘿了?”
中央智脑所在指挥部。 军服和白大褂的人们,沉默的走出房间。 纪律? 不重要。 什么都。 不重要。 是的。 不重要。 参谋问他。 “您做决定吧。”
他望着云。 远古预言,当神明醒来,苍白的龙翼笼罩大地,末日就要降临,旧纪元的一切自此抹去,新的纪元从今开始。 刚才,他们已收到来自远方的情报。 在苍白龙翼笼罩的地区,信号缄默,再无应答。 根据最后传回的画面显示。 无论人类,动物,职务,甚至房屋。 大地上的一切,都飞入了云中。 这就是,末日。 参谋对他说。 “适格者们请求出战。”
“嗯。”
他说。 “让他们三分钟后去,这点时间,渐渐家人吧。”
“是。”
参谋忙碌着,尽管他手指在抖,视线模糊,但不重要,擦一擦眼角,都无所谓。 “小李啊。”
“在!”
参谋肃立,等待他的指令。 “回去。”
“陪陪你女儿吧。”
“长官,我……” “这是命令!”
参谋红着眼圈,用力敬了个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老人摆摆手。 研究所组长跑过来报告。 “进食!我们认为,这是目标的进食行为……” “这里有一段影像,是零号牺牲前发出的,从目标的行为模式判断,目标尚未真正醒来。”
老人指着苍白龙翼。 “你说,它没醒?”
研究组长用力点头。 “您可以理解成梦游!”
“现在不是预言中目标醒来的日子,祂提前了,这需要代价,目标正在大量吞噬就是证明,如果是正常苏醒,目标应该开启新的纪元,也就是龙的时代,所有的人类都将龙化,成为目标的子民。”
“但现在,没有。”
老人嗯了声,示意组长继续往下说。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性质并不高。 组长举起个人智脑。 “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屏幕上无数密集的红点。 “这是?”
“信号!”
组长激动的说。 “目标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生物,其进食方式也超出想象,综合远古文明的资料,我们猜测,或许被目标吃下的人类还活着!”
“还活着?”
“嗯!”
组长指着个人智脑,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些是中央智脑探测到的心灵信号。”
“全部来自目标体内。”
“人类似乎被转化成了某种以心灵体存在的生物。”
老人迅速抓住重点。 “能联系上吗?”
他的心砰砰直跳。 如果能联系上,或许,可以从内部杀死这头带来末日的怪物。 组长苦涩的摇摇头。 “抱歉。”
“我们发出的所有信号都没有应答。”
“他们似乎是在沉睡。”
“沉睡吗?”
老人思考。 很快的,他下达一条条的命令。 这也正是研究组长找到他的原因。 只有军部,才能进行最后的一搏。 一台台机甲升空,义无反顾冲入云层。 他们带着唤醒同伴的使命。 但无一成功。 各种波段的放射天线。 人类用上他们所能用的全部手段。 但还是,毫无反应。 凡物在神明面前,太过渺小。 一台机甲没有冲入云层,他对着人类哈哈大笑。 “伟大的神明!伟大的……” 这是不知用什么手段逃脱排查的适格者,早已投向龙类一方。 深渊巨口张开,在狂笑中,他所效忠的神,吃掉了他。 谁说的来着,神明之前,人人平等。 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们,都是虫子。 没有神明会喜欢虫子。 尤其是在神明,还饿着的时候。 最后一个人离开他的岗位。 军人狠狠把帽子摔在地上。 他指着警卫兵。 “你小子以前开过飞机吧!”
“走!”
“跟咱一起冲!”
“,开飞机,撞也撞死他丫的!”
“咱不可能,死的窝囊!”
在机甲全部牺牲后。 一架架飞机起飞。 倾泻完所有武器,再开足马力,冲进云层。 普通老百姓红着眼,点燃烟花。 他们对着云层竖中指。 “炸死你丫的!”
三四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只觉得烟花有趣,央求着也要玩也要玩。 男人抱着,小孩拿着香,点燃引信。 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 “炸死你!炸死你!”
指着天,笑得停不下来。 男人也跟着笑,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嗯!”
他用力贴着自家孩子的脸,小孩因为香烟味和扎脸的胡渣,一个劲往外躲。 “炸死他!炸死他!”
“炸死他!”
钢琴前,绘梨衣安静的坐着。 她看到机甲和飞机前赴后继。 她看到无数的导弹隐没云层。 春节的烟花像是要把天也给点燃。 绘梨衣收回目光。 橘红的火映亮少女侧脸。 双手至于黑白的键。 她闭上眼。 在人类将死的夜。 在末日将来之前。 一个人的少女要奏响约定的钢琴曲。 “你能听到的吧。”
“如果是你……” “明非君。”
“如果是你的话。”
她轻轻的说。 “能听到的吧。”
绘梨衣按下琴键。 《致爱丽丝》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天么,绘梨衣。”
“我们看了一下午的动漫。”
“你抱着枕头,像是小孩。”
“苹果很红,看起来就很好吃,我切了一个,插好牙签。”
“你啊,一块也没动。”
“生病的人就乖乖吃苹果,这是保平安的水果,你就是挑食。”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能好才怪。”
“哈哈,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肯定在心里不服气吧!”
“绘梨衣,还记得吗?”
“我们初遇的那天,有人在拉小提琴。”
“是致爱丽丝的曲子。”
“我说了句,真好听啊。”
“你就说你也会,还是钢琴” “我一定要你弹给我听。”
“就一直赖着你。”
“怎么样,很不要脸吧。”
“这就是我啦。”
绘梨衣想起那个少年温暖的笑脸。 她说。 “明非君。”
远在机库的业火红莲,陡然亮起双眼。 分明没有上机,但…… “精神链接,达成!”
以业火红莲为中转站,她的心灵无限延展。 绘梨衣连接上了,某个本该消失的心灵网络。 奇迹,发生了。 虚无之中,路明非。 他的意识从混沌中醒来。 这是…… 钢琴…… 什么是钢琴? 致爱丽丝…… 什么是致爱丽丝? 绘梨衣…… 绘梨衣…… 等等。 绘梨衣! 路明非睁开眼。 是绘梨衣的钢琴! 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