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我来到了未央宫。这里是个悲剧,我见证过的悲剧。“姐姐,你回来了吗?”
我转身寻找这声音的来源,是停月。她的双手捧着阿娇生前最爱的纱衣,一身白衣忖着她那憔悴的脸色就更显苍白了。她缓缓地向我走来……“停月,你还好吧!”
我望着她心疼的问道。“自从皇后娘娘走来以后,我便派遣到这里来收拾。今日见到姐姐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不必牵挂了!”
她流着泪说道。听她的语气到是在这很不是很开心,我牵过她的手来到窗边。“停月你想离开吗?”
我望着她问道。她身子一颤,向我跪了下来。我急忙扶住她:“停月,你这是干什么?”
“佳儿姐姐,停月想离开,如今娘娘逝世,人走茶凉。这宫女的命运便是在宫中任人摆弄,妹妹不想。殿中之人大多受卫美人迫害,请姐姐带我走,妹妹给姐姐磕头了,磕头了。”
她边说边磕头,我连忙扶起。“你这是干什么呀!姐姐若是能离开,一定会带你走。”
我尽可能用柔和的语言来使她安心。“姐姐,停月,停月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她眼睛微红,看着我的神情充满了感恩,我知道,她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从她手上接过那件纱衣,阿娇,你在天堂里可还安好?竪日,一大早我便去主殿找刘彻,希望能够看看阿娇的陵墓。刚到门前便被卫子夫拦了下来。“妹妹这是要见皇上?”
卫子夫笑着说着,单手向后一挥,后面的宫女便都散开,只留下我与她。她走进握住我的手,我不露痕迹的抽回手,向她行了个礼。“这才几天,妹妹怎么生分了,咱们在公主府时可没这些礼节。”
她继续笑道。“卫夫人是抬举奴婢了,奴婢还有事向皇上禀告,就不与夫人闲谈了,奴婢告退。”
我说完便绕开她准备走开,但却被她拉住。“妹妹,你生气的样子还是不要让皇上看到了,皇上日理万机,没时间安慰妹妹的。”
她嘲弄道。“即便是惹了皇上又如何,自有夫人去安慰。奴婢愚笨,若真引火烧身,也定不会惹到夫人身上,夫人也不用如此。夫人若没别的什么事,奴婢便告退了。”
我不想与她讲下去,这样无休止的争论并不是我想要的。她并未拦我,我径直朝大殿走去。身后的卫子夫的声音传来:“妹妹,姐姐相信你很快便会成为我的妹妹。”
我不明白她说这无厘头的话是为什么,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认为她说的只是无关痛痒的话,但我,我是了解她的人。她,一定有什么原因。不由的,我的汗毛立起,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降临。刚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刘彻的声音传来。“好一个东方朔,好一个国家栋梁,好啊!你竟然将张大夫敬献给朕的酒给偷喝了。真是目无王法,行为极为放肆,朕要杀你以儆效尤。”
拍桌子的声音及杯子滑落的声音响起。倒是将我吓了一大跳,东方朔怎么会惹到刘彻呢?我心中担忧不已。刘彻见我来,情绪稍微收敛一些,一旁的东方朔立在一旁,见我进来,也瞥头看来。“奴婢程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向着刘彻行者礼。“程佳,你怎么来了?”
刘彻放下手中的公务,朝我走去。东方朔立在一边,见刘彻这般小心,那眼神也透露着担心。“臣刚才想到皇上既然知道是仙酒,便让臣试品又如何,何况若不是仙酒,是普通的酒亦或者是毒药,那皇上可要重重赏臣了。”
东方朔一脸诚恳的说道。实际上他很会找理由……“好了,你下去吧!朕等会再召见你,现在在外等着。”
刘彻想了想,然后挥手示意东方朔出去。我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给他,知道他也很担心我,可是,有些事必须当面问清楚。待到东方朔走后,我望了望刘彻,见他的眉宇间一点悲伤的情绪也没有,也不管形象便“哇”的一声,突然哭了起来,而一旁的刘彻顿时不之所措,呆呆望着我。我茫然的滩坐在地下,双手抱住双腿,像是迷路的孩子般,口里自语着“为什么”。而一旁的刘彻看着心疼,也随着我坐下,许久,我朝向刘彻看去,这个有着文韬武略的男子,为什么这懡薄情……刘彻从袖中掏出手帕,递给我,接过后一直在擦拭着眼泪。半响才对刘彻说:“阿娇逝世了,她死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情啊,为什么?”
而刘彻抬头望了望屋顶,站了起来,双手背后,说道:“阿娇不能生育,皇后无子,国家没有继承人,方方面面危及到阿娇的皇后宝座,我对阿娇的宠幸只会让她的母亲越发肆无忌惮。以为我这个皇帝只是个傀儡。我与阿娇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是我也是曾经喜欢过她的啊!我与阿娇这近十年的举案齐眉,难道在你的眼中这么不堪吗?”
刘彻回头望了望我。我呆了呆,既而问道:“那为什么你会废后?你难道不知道阿娇爱你爱到心疼啊!你的转身,让她的梦碎了。即使在她剩余的日子中也只是念念不忘那个薄情的夫君。她是在失望与痛苦中死去的,她不甘心这样放手啊!”
“那又怎么样?即使她死了又能怎么样?”
刘彻突然震怒的说道:“朕对她的好,你们怎么没看到,难不成你要朕给她陪葬不成。她一个陈阿娇慌乱中怕朕因为子嗣废了她,所以求中医看病花钱达上千万之多,结果依旧,你以为朕不清楚吗?可陈阿娇视宠成娇,乞求巫术。乞求神赐给她儿子,乞求孤对她回心转意。本朝禁止巫术流传,朕能不大发雷霆吗?所以下令立即查办,处死行巫术之人,废除陈阿娇皇后职位,贬入长门宫。”
我气愤地嚎叫着:“你明明是知道那不是阿娇做的,是你随便编的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还要赶尽杀绝呢?”
“赶尽杀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敢质问朕?”
他眼神严戾地望着我,身子向前倾着,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看到刘彻动怒也不敢说什么,静静的站着,而刘彻也察觉到我的害怕感,怕伤了我,所以转头叙述起当年的那些事。听罢不再言语,起身退下,而刘彻望着我的背影,叹了一声气。我能够想到他的悲哀。出了宫门,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想着阿娇,她在未央宫里可以横着走,而她的君王也只为她一人驻足。可是她的气焰之盛,终究有个句号划开。那个时期算是阿娇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我有种想逃离的感受……还记得那个时候看到一个人曾为阿娇写下那么一段文章:“陈阿娇的悲剧,是身份的悲剧,也是性格的悲剧,也是命运的悲剧。她与刘彻的婚姻好像是一个怪圈。分不清什么是原因,什么是结果。如果,她没有长公主之女的高贵身份,她不会得到如此显赫的婚姻;可是,就是因为她出身的高贵,她才忽视了后宫女子所必需面对的争宠与屈服目下无尘只能带来孤立,骄傲蛮横必然树敌。如果,她的母亲没有强大的势力,没有如此的野心,她未必会得到金屋藏娇的诺言,也未必会保护刘彻度过最艰难的几年;但是,就因为她母亲的气焰已经达到为新的君主所侧目地程度,她和她的家族才会为皇权所猜忌,成为权杖上削下的第一颗刺。如果不是青梅竹马的历史,阿娇不会得到汉武帝可能存在的唯一的真情;但是,就因为她与夫君两小无猜,才会成为刘彻感情上的鸡肋,成为猎艳为荣的男人丢弃的第一件旧衣。就是因为她见证过刘彻的惶恐,她才会以为可以亲近到刘彻的内心,谁知,这在刘彻心中未必不是一颗刺。她的夫君受尽外戚的欺压,怎会容忍另一个外戚坐大?哪怕那是帮助自己巩固皇位的恩人,哪怕,那时陪伴自己半生的陈阿娇。作为男人,作为帝王,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如同飞鸟依人,永远仰视着自己,崇拜着自己,谁喜欢有一个黄脸婆的存在,见证着自己的落魄和失败?阿娇,就像是一盆失土的牡丹,看得绚烂肆意,但是,“永远”,是看不到的明天。阿娇不负她美丽的名字,确确实实是天之娇女,思量着阿娇的爱情,这对她来说,是坟墓。傲,刁蛮,霸道,她爱刘彻,全心全意地爱,这爱不容砂子。她自恃尊贵,不认为有其他的女人有爱刘彻的资格,也不期待帝后夫妇的旁边站着第三个人。”
子夫依旧是那么高贵无暇,这当然和当日平阳公主府里的那个小丫头俨然不同,这些日子以来,她退去了青涩胆怯,一步一步,缄默不言的奋斗与忍让,逐渐成长到如今坚强不催的摸样。我看着如今的她,心里各种情感交织着,我怀念那时的日子,怀念以前的她和自己,却不得不承认,那些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而我自始至终,都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引着向前,卷入这场与我本来毫无关联的纠葛,我无可退避,无可反驳……若不是我见证过,怎可知一切只是阴谋罢了。阿娇……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