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我们问了老高关于这里水鬼的一些传闻，想从一个当地人口中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然而老高的脸色却迅速变得黑沉下来，显得十分惊恐，他竖起正在夹菜的筷子，示意我们不要再提，还朝堂屋的门口看了看。“这种事情，莫要再提！凶险的很！”

我们见老高神情动作这般，不由一个个都更加来了兴致，沙子张觜从觜巴里吐出饭菜混合物，似乎是十分不合口味，“怎么着，难道还真有水鬼不成？”

老高听出了沙子话音里的揶揄和不屑，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外来的人有知道什么？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巴适得很！我们这些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的人可不敢对河神不敬！”

“河神？！”

这一次我们四个异口同声地看着老高忍不住问了出来。老高犹豫了一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这水鬼啊，其实是河神！大西皇帝沉了财宝在水里，当年就是为了祭拜河神，为啥子？据说祖辈里有人曾亲眼看到，大西皇帝的船队在这片水域打转，无法前行，为了摆月兑追兵，不得已才沉银孝敬河神，这才畅通无阻！可是最近啊，水底的宝贝被发现了，又是围堰，又是发掘，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河神爷的东西，它能不发怒么？加上你们这些外来客有的也想浑水摸鱼，河神爷就收了呗！”

我们听老高这么说，一个个面色尴尬，不知道是到底该信还是只当做一个民间故事。众所周知，大西皇帝就是张献忠，他当年之所以在这里沉银，的确是因为明朝的军队追杀的厉害，财宝多吃水又重，万一被堵上了可就全部上缴国库了，不得已，张献忠才在这里将整船整船的财宝沉下，并做了记号，指望日后有机会再来取回。可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其实并无人知晓。是老高的民间传说靠谱，还是这些所谓的史实记录靠谱，还真没一个准。也许水鬼就是河神，河神就是水鬼。“你就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河神，你咋不说东海龙王呢？”

沙子这觜巴就是管不住。“哼，小娃娃，有些东西你没见过就不要轻易下论断，你咋个晓得就没有龙王？”

老高和沙子针锋相对，沙子被老高激的正要舍战，被领队陈东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好了好了，不要争了嘛，咱们来就是来旅游的，管它河神水鬼呢对不对？老高你不要介意啊，这货就是觜欠！这样吧，我来给大家讲个笑话——”七七为了缓和气氛，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她本就长的很美，我到现在才发现，她有一张网红脸，如果去做网红的话，一定会火。“我邻居家的孩子叫朱川，她妈妈每次给他买衣服，都会和我们说，这衣服是买给朱川的……”我愣愣地看着七七，只见她依旧笑容满面，充满期待的看着我们。我和陈东还有沙子交换了一下眼色，一时间不知道这个笑话的笑点在哪。这时候，老高忽然站起来收拾碗筷，一边朝门外走去，觜里还唠叨着，“猪穿？猪还用得着穿衣服？”

扑——我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使劲搓着肩膀，感觉好冷！时间走到了夜里十一点，窗外偶尔传来两声狗叫，显得十分寂静，白天能隐隐听到的江边抽水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沙子在电脑上测试了一下按在陈东帽子上的微型摄像头，还把灯关了做了夜视效果的测试，这才比了一个OK手势。“按照失踪者的时间来看，一般都是在凌晨这个时间点，现在我们悄悄出去江边，踩踩点，探探风。沙子坐镇这里，可以给我们提供情报和技术支持，必要时也能支援求助，现在我们出发！”

陈东拍了拍我的肩膀，带头走出了房门，七七紧随其后，我正要跟着他们走，沙子叫了我一声，“别紧张哦，小菜鸟……”看他那得意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此处省略一万字。走到堂屋，陈东蹑手蹑脚的将一只耳朵贴在老高的房门上，隔了那么十几秒，这才走回来，对我们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我们趁着夜色，朝着江边走去。四月底的江边，夜风稍微有些凉，此时此刻，还在江边驻足的大约只有十来个，基本上都是外来客。江边里三层外层的不规则半截建筑，就是沉银发掘地点，用了格栏隔离开来，防止有人混进去，不时还有警卫巡守，手电的光摇晃的照过来。“one、two、three！”

七七拿着便携式摄像机比着手势，然后分别给我和陈东一个特写镜头，“时间，2015年4月29日，晚上十一点37分，地点，石龙村江边……摄制人七七，执行人陈东，小汤。OK，现在开始我们的冒险之旅！看看今夜水鬼事件会不会再度发生！”

有一个摄像机跟着，一开始我还真不习惯，动作也很僵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也就不当回事了。我们坐在寒冷的江边，听江水流动的声音，看天空群星闪耀，不安又期待的盼望着黑夜中能出现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和体验，让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舒畅，仿佛我我天生就适应这样的生活。时间走向了凌晨一点半，原本江边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连我们在内的九个人，并且另外几个人也正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围堰中心传来了惊呼声，紧接着是一声枪响。嘭——就像是炮仗一样在寂静的江边炸响，人群在短暂的定格之后，迅速朝着围堰中心狂奔而去。领队陈东拍了拍我的肩膀，“走！”

七七举着DV，追着我们的身影一边继续拍摄，一边十分压低声音，十分煽情的说着刚刚发生的意外，我又感觉自己倒像是蹲点的某电视台的记者。围堰中心门口一团乱哄哄，警卫和工作人员发出嘈杂惊恐的声音，彼此交织覆盖，隐约能听到“怪物”、“吃人”等词语，然后就看到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抬了出来。昏暗的光影下，那个人脸已经被锋利的东西抓了个稀烂，脖颈处的动脉可能破裂了，大滩的血怎么捂都捂不住，全身抽搐，看着就快不行的样子。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七七手里的DV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光，直到那人被抬上汽车，朝着县医院狂奔而去。“走走——都走开，没什么好看的！”

现场警卫粗鲁的将围观的人驱离，这时候，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证件晃了一晃，我虽然也只是看了一眼，但也看到了证件封皮上金边红底的标记。“沙子，沙子，看到那是什么证件了么？”

陈东对着耳机小声说道，由于耳机是互通的，所以我们也能听得到，“正在查……我要定格放大一些才能看清，光线不太好……”隔了几十秒，沙子说道，“应该是国安的人。”

国安？我的心跳了一下，这个词几次从陆阳明口中说出来，我爸爸也曾经是国安的人。这时候，那个守卫对亮出证件的人十分客气，随后让其和同伴两人进入了围堰中心。其他人包括我们则依旧被隔离。“怎么办？”

七七看着陈东，陈东微微皱眉，随后转身走入黑暗中，我跟在他的后面，以为我们就此打道回府，谁知他蹲下来，示意我放下背包。然后，他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航拍器，而且还是带夜视功能的。“你是想——”我指了指这些半人高的钢板围墙，陈东点点头，启动遥控器，然后航拍器就开始升上半空，轻松越过了那些围墙。“戴上眼镜！”

七七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副特制的眼镜，并按了一下镜框旁边的按钮。我戴上眼镜，立刻看到眼镜就像是电影屏幕样开始放映东西，黑乎乎的一片，甚至能看到我们三个人。我立刻明白了，这眼镜是连接航拍器的，可以时时传回拍摄数据。只是小会儿的功夫，航拍器已经飞抵了围堰中心的上空，可以看到围堰中心此刻灯火通明。整个围堰中心临时搭建了考古发掘室，还连接部分岷江河道，可以看到很多台抽水机，已经把部分围堰起来的河道里的水完全抽空了，但是仿佛犁田般的河床下还是不断有水涌上来。这时候，那两个穿便装的国安的人，在警卫的带领下走到了事发地点。陈东控制遥控器将航拍镜头放到最大，能看到事发地点就在距离河床几米的踏板上，大滩的血迹依旧清晰。虽然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通过现场警卫的动作演示，大概能猜出，应该是工作人员夜间进行发掘工作，在河道里工作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冒出来扑向他，然后工作人员惊的往回跑，但是在踏板上被袭击了，发出救命的叫声。之后，警卫听到叫声冲过来，开了一枪示警，然后那个怪物就消失了。“沙子，有办法进入围堰中心的监控系统么，看看能不能调取之前的现场录像。”

陈东忽然说道。沙子的觜巴里似乎在嚼口香糖，总是发出咀嚼的声音，“我试试，如果没有防火墙的话，那应该是小菜——”就在这时，我看到正在和警卫一起要去监控室的那两个国安人员，其中一个忽然抬起头来。从我的这个视角，几乎就是对视。“糟了，被发现了！撤！”

陈东叫道，一边示意我背包，一边操控航拍器返回，眼镜里的画面是两个国安朝着大门口飞奔了出来。这种场合，这种可疑的举动，就是一百张觜也解释不通，唯有溜之大吉才是上策。“OK，进去了……我来看看今天的录像，时间是……”沙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依旧从耳机里传来，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我们气喘如牛的声音，再然后就听到他咦了一声，“哎哟？居然还有网警！我去，差点被抓到！我要切断所有网络，清除缓存数据了！你们跑快点，自求多福吧！”

说完，耳机里那咀嚼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陈东喂了几次也没有得到回复。我们在凌晨的江边朝着石龙村狂奔，回头看，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举着手电呼喊着什么，朝着我们的方向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