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宁在尧都每日的作息十分规律。清早会稍稍赖一会儿床,起身后用过饭,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制香或是看书,时间很快就能过去。午后,管事特意给她请了一位药师讲学,姜莞宁跟着能学到不少,将从前制的香好些都重新改了方子。她让自己每日每日都很忙很忙,忙到脑子里没时间乱想,没时间觉得孤独。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过得她已经快要麻木,快要耐不住的时候,终于从宣城传来了庆平王入狱的消息。姜莞宁手里的香杵掉落到桌上,“哐当”一声砸出动静,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管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阁主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再过些日子应该就会传开了,庆平王构陷忠良,通敌叛国,结党营私……数罪并罚,怕是翻身不得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可有消息?”
“姑娘安心,阁主说,姜家已经平安无事,让您不要担心,等再过些日子就能来接您回去。”
姜莞宁腿一软,伸手扶着身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得心口砰砰跳得厉害。直到眼里有泪滴下来她才恍然发觉,忙不迭地去擦了几下,见止不住也就放弃了,任由汹涌的泪不断地流出来,像是要将两辈子的恐惧都流干净才好。管事被她吓得手足无措,“哎呀,哎呀呀,这是好事儿姑娘怎么还哭了呢?我去给姑娘准备些冰敷眼睛。”
管事体贴地让她一个人独处,姜莞宁于是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哭到无声呜咽。噩梦终于醒了吗?夜夜压在她心头的担忧,真的就此消失了吗?身上沉重的枷锁似乎松脱了,姜莞宁捂着脸趴伏在桌上,是不是,她的爹娘手足不会再似前世一般遭受牢狱之苦,是不是他们不会再有上辈子凄惨的下场了?姜莞宁心脏“咚咚,咚咚”地跳,跳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眼睛哭到发疼,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飞回宣城亲眼见到家人无碍。好想见到他们…………此刻的宣城,可称得上是巨浪翻涌。在兵马将庆平王府围住之前,甚至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突兀得让人骇然。然而就是这般突然,庆平王锒铛入狱,皇上痛心疾首,竟被气得连着三日不见朝臣,可见事态严重。昏暗幽森的牢狱里,偶尔能听见水滴的动静,除此之外便是呻吟和哀嚎。萧铎的靴子在地上踩出的声音格外明显,他不紧不慢地往里走,狱卒解开锁链哗啦啦作响,坐在阴影里的影子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陆杨宏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萧铎,看他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又挥了挥手示意,狱卒便恭敬地退开。此处只他们二人,萧铎翘起一条腿,嘴角慢慢拉出一道弧度,“庆平王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陆杨宏手上没有戴镣铐,甚至衣衫齐整,然而他的状况却十分糟糕,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睛里的光趋近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