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箭矢又已跟着射出。这数百头狼人奔跑起来竟是四足着地,速度快逾奔马,眨眼间便已来到了阵前,而箭雨也终于呼啸着抛洒而下。兽人之中狼人以速度见长而不善防御,一身毛皮虽厚,却轻易地便被人类的箭矢射穿,转眼间已有上百只狼人哀嚎着倒在了箭雨之中。还在后头的狼人见状不敢再贸然上前,只是在原地人立而起不住嚎叫。张仁泽这下彻底安了心,笑骂道:“嘿,还知道怕了,这些畜生也就欺负得了塞外这群贱民,在我大军铁蹄之下只有死路一条。”
副将这次没有再拍马屁,而是脸色难看地说道:“将军,它们……好像是在叫援兵。”
张仁泽闻言也察觉到了不对,地面不知何时开始竟开始微微颤动,训练有素的战马忽然间嘶声不断,变得狂躁不安了起来。张仁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一直站在马背上观望的凌逍暗道不妙,他知道来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挡在前面的狼人忽然如潮水般向两边散开,无数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冰原那头。副将脸色铁青地哭丧道:“将军,是牛头人。”
张仁泽定睛望去,只见这牛头人身高丈许,浑身长满红棕色的毛发,粗大的颈上一颗牛头大如车轮,两只牛腿跑起来地动山摇,恁地可怖无比。张仁泽强作镇定,安抚军心道:“慌什么,管他娘的狼头还是牛头,照样放箭便是,都他娘的给我放箭!”
军阵中又是几轮箭雨破空而去,这牛头人跑起来速度不及狼人,体型又大,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矢。然而牛头人的毛皮说是铁甲也不为过,箭矢即便插入了一半也伤不到它的筋骨,有的牛头人身中数十箭,鼻孔却还冒着白气迎着箭雨狂奔。三千马弓手双手颤抖地拉弓搭箭,背上的箭矢射出了一轮又一轮,雪地上倒下的牛头人却寥寥无几。眼见牛头人便要冲到阵前,张仁泽拔出佩剑回头向身后的将士们喝道:“都给我上。“军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军令,纷纷自惭地低下了头。当兵的少有贪生怕死之辈,即便眼前是百万敌军,只要将军有令,他们也不敢不从。可当下眼前是吃人的兽人,便是百战沙场的老兵也会心生畏惧,那十骑探马惨死的摸样他们可还没有忘记。张仁泽气得大胡子抖个不停,他本想让后方的几个骑兵阵列先上前抵挡一阵,自己见机不妙便带着亲兵撤退,哪知竟是这样一个场面。不过张大胡子毕竟不是初带兵的毛头小将,他知道,这种场面下,唯有杀一儆百。只见他佩剑一抡将一个猥琐不前的军士砍倒在马下,同时口中舌绽春雷:“胆敢违抗军令者,杀无……”“赦”字还未来得及喊出,张大胡子只觉屁股下忽然一空,所有的将士瞳孔一瞬间放大,仿佛见了鬼一般。张仁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提到了空中,他嘴角抽搐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插满了箭的巨大牛头与他四目相对,拳头大小的鼻孔正冒着阵阵白气。张仁泽大骇之下忙大喊救命,可这上万人马竟无一人敢上前搭救,牛头人张口血盆大口狂吼一声,掀起一阵腥臭的狂风将张仁泽头上的铁盔吹飞,发黄的泡沫渣子顿时蒙了他一脸。这张仁泽也是凶悍,慌乱之中举起剑便朝牛头人赤红的眼珠刺去,剑刃没入三分,可惜他手臂不够长,不然剑身全捅进去这牛头人必死无疑。牛头人瞎了一只眼这下彻底恼羞成怒,巨手一抛便将张仁泽扔进了它的血盆大嘴里咔嗤咔嗤一通乱嚼,一时间红的绿的黄的从牛头人的嘴角一齐喷射而出,把隔得近的军士淋得满头都是,待牛头人将张仁泽吐出时,只剩下一堆裹着血肉的破烂盔甲。众将士见状别说上前与牛头人搏斗,就连原地结阵的勇气也没有了,他们的斗志已经完全被恐惧摧毁。随着无数声鬼哭狼嚎般的哭喊声响起,这万余人马不约而同地调转马头向后逃去,期间被同袍撞落马下又被后面奔上来的战马踩死者不计其数。凌逍站在老军士的马上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中一片黯然:帝国的军队在兽人面前尚且如此不堪一击,我又如何能为爹娘报得了仇。老军士见前方的人马逃命似得往后逃窜,心中猜了个大概,赶忙让凌逍坐稳向来路逃了回去。数十只牛头人追不上战马,只得在后头怒嚎不已,而那百余头狼人跑起来却比战马快了不止一截,眨眼间便已追上了落在后头的骑兵。强壮些的狼人直接跃地而起,将马上的军士扑落在地咬破喉咙食其血肉,瘦弱一些的狼人则是将马腿咬断,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军士还未清醒过来便被追上来的狼人瓜分成几块咽下了肚。凌逍与老军士所乘战马本来跑在最前头,无奈胯下老马脚力欠缺,老军士又是人老体弱骑术不精,片刻之间竟还落在了后头,追得最紧的狼人离马尾已不过几丈远。老军士回头一望,骇得老脸惨白,哭丧道:“小子,你我老少只怕是要沦为那兽人口腹之物了。”
说着说着竟是老泪纵横了起来。生死关头,凌逍小小年纪却异常的冷静,眸中神色复杂得似在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迅若闪电地抽出老军士腰上的朴刀抹向了旁边一个军士的腰际,直接将那军士从马上砍成了两截。那军士死前撑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仿佛是在感叹着自己没死在兽人嘴下却遭了一个毛头小子的毒手。那军士坠马后凌逍纵身一跃便跳到了那军士所骑的战马上,娴熟地御起马来。老军士一双老眼瞪的浑圆,手指颤抖地指着凌逍道:“你你你你……”凌逍淡然回道:“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说罢便勒紧马脖绝尘而去。老军士所骑之马少了凌逍这个负担,倒也快了起来,逐渐摆脱了后头的狼人,只是他的心中却依然害怕,害怕的不是狼人,而是凌逍。“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岁,杀起人来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若是他先前想夺我的马,恐怕我早已没命。“老军士心里暗自后怕,一张老脸阴晴不定。凌逍没有去理会老军士的异样,一双星眸淡然自若,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其实凌逍此时内心远没有脸上看上去那么平静,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活命而害人性命,心里的罪恶感自然不用多说。不过片刻之后,他的心绪重归平静:大仇未报,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