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无聊赖的搅着千凉殿后殿镜水池的水镜，直到水中的画面一点一点碎裂开来，最后消失。澜与常亭是旧识这点显而易见，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旁人听他们只说一半的话只会觉得云里雾里，而他们却懂得彼此的想法。我说常亭一再叮瞩要走后门走后门，原来他约的不只我一个。水镜映出的是千凉殿的情形，澜心不在焉，常亭一双凤目狭长，躲在茶盅袅袅的水汽后，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常亭是个谜一般的存在，我又往水镜边凑了凑，瞅瞅惬意品茶的常亭，再瞅瞅不知为何出神的澜，脑子里闪过一念--此二人倒是蛮相配？当然当然，只是看面相而言，两人容貌都当得起“秀色可餐”四字，常亭妖娆几分，澜英气中带了女子的温婉，倒是相得益彰。然而他们的对话却搅得我心烦意乱。千凉殿最大的特点便是处处都燃有香料，据说，此乃常亭特制。我对香并不大懂，或者直接说我于此一窍不通，只是嗅得出好闻不好闻罢了。此时后殿燃的不知是何种香料，我心烦意乱，深深吸了几口香，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梦中……“三殿下深夜造访我这女子的闺房，想必是有何不欲人知之事？”

澜捧了本书眼皮也不抬一下，好像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黑衣人与这屋中的摆设并无二致。穹歌敛尽傲气，低眉顺眼，声音极低，“我愿以十万年修为，换一夜眼明。”

那是间灯火通明的屋子，澜手指一动翻过一页书，自始至终没有看过穹歌一眼。而我却看得见，他恭敬谦卑的低头，一字一字念：“请陛下成全。”

我的记忆里，他从来孤高桀骜，不善言辞，却不会轻易像谁低头--此次却是个例外。场景瞬间变幻，我看见他服下那株他舍了大半修低声下气才换来的清目草；我看见他在我跳出窗后长身而立凝望我的背影，彼时姐姐就在他身后，怔怔望着他，面目苍白；我看见他拿起窗台的心有灵犀，眼中似浮起一层水雾；我看见他深深的眼眸像是藏了整个夜……香未燃尽，我跌坐在镜水池边，看着他回转梧华宫后再度黯淡的眼眸，那么黑，那么黑，却没有半点光亮。那是我与他一同度过的最后一晚，他用那双我爱的眼睛望我，似要将我的一举一动刻印于心。他记得我随口说过的愿望，想和他一起去看看往生崖，想他牵我的手一起飞，想他眼中只有一个我……那日我不知道在千凉殿坐了多久，一个人，空旷而华丽的殿堂，直到光线一寸寸消失，我抬起头，对面端端正正移过来一张俊朗的面庞，“本殿的王妃怎还能再想旁人？”

来人眼风凌厉，我躲开视线，自知是自己的错，可是却控制不住，想起那个人--“都是常亭！常亭，那个……他制的香，教人胡思乱想罢了。”

我小心翼翼悄悄观察赋歌的神色，咽了咽口水又发誓:“以后绝不会了，你别生气……”“笨鸟！”

他哭笑不得，宠溺的一把将我拉到怀中，“知道了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呢？既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不如过好眼前的日子，何必自寻烦恼。”

“嗯，主子您说得对，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