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是许多被贬之人的自杀高峰时段。“死了并不会舒服。你看那只鸟，它只是不知道了，并不是舒服了。”

豆芽菜定定看着李辄。正要说话，被突然被人从头顶按下去。“啊！雪狼！”

“雪狼！”

一些人窸窸窣窣低语着，一个个紧紧抱在一处缩成一团。齐昭瞪他们一眼，众人随即噤若寒蝉。十几个人立马殷切切看着，这是雪狼，哪怕是小的，也有四五十斤重，一箭下去，他们便都有回城的理由了！众人默默祈祷：“射呀！”

“射呀！”

“射！啊！”

可李辄却连弓都未搭。眼看雪狼吃干抹净野乌鸦马上要走，有人不耐烦居然催叫出声：“射啊！”

安然进食的雪狼立刻压低头，随即一跃而起，三两下跳消失在茫茫白雪中。“不好！”

李辄见状，立刻跳出去，试图跟上雪狼踪迹。“啊！跑了！跑了！”

一群人也跟着跑出去。雪狼逃得没了踪影，李辄蹲在地上，试图从雪地里找出它的踪迹。齐昭斥一男子道：“谁让你出声的！主子做事，要你插什么嘴！”

可那男人却一副哭天抢地的模样，叫喊道：“我们都要死了！肯定死了！我挨不过了！再没有机会回去！”

男人突然指着李辄，哭怨道：“都怪你，有这么好的箭术，猎物都到跟前了！为什么不杀了！你赔我，赔我的雪狼！我要回临雪城！”

男子的话，击中很多人心里防线，大家也纷纷开始小声埋怨起来：“就是啊，为什么不射啊，一只雪狼就能让我们都回临雪城了！”

齐昭瞪着这些人，不满道：“你也太蛮不讲理了！什么时候雪狼成你的了！”

“我知道了，你！你们，”男子指着齐昭和李辄，“就是受孙鹤指使，假意搭救，实谋暗害！就是不给我们一丁点回去的机会！”

那男子的情绪崩溃，突然扑打向李辄。却被齐昭一脚踹飞出三丈。李辄回头，却见到豆芽菜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小小的一只，更像豆芽菜了。他将豆芽菜拽到自己身后。对着众人冷呛道：“为害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害的？活着都被认为是浪费粮食的贱命，也配要我花心思去害？”

一群人想反驳又不敢反驳。李辄冷嘲一声：“今日带回去一只雪狼，够你们呆在临雪城几日？下一次，需要削减城内人口时，最先被舍弃的，不是你们？”

众人哑然。豆芽菜一双大眼，仰望着李辄，突然一瞬间，她变得无比庆幸。“辄，辄哥？”

有人试探轻唤了一声，见李辄没有斥责，才又胆子大起来，“辄哥，我，我们错了。我们就是太害怕了，刚才在避风雪时，几个人都冻得失去知觉了，太着急，所以才说了混账话。辄哥，你，你原谅我们吧。”

“辄哥，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

“……”李辄也不继续咄咄逼人，解释道：“雪狼一般三五成群，不定期狩猎。他们既然群居，说明猎物丰富，跟着雪狼，能找到更多的猎物。而且……”李辄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有人问：“而且什么？”

李辄：“没什么。你们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所有人回山谷躲避风雪，以静制动，保存体力，抱团取暖。”

这时候，谁瞎折腾，谁第一个死。果然，说话间，又一个人一下栽进雪里。十几人都撤回山谷后，却又一个小人停在原地。豆芽菜盯着李辄：“我要跟着你！”

李辄断然拒绝：“不行，我照看不了你。”

豆芽菜：“我不用你照看。”

雪地里踪迹未消，齐昭突然叫道：“主子！这儿！这儿有好几对脚印，可能这儿靠近雪狼窝了。”

李辄命令道：“你快离开！”

丢下一句话后，他便与齐昭一同循着踪迹离开。两个人一路跟过去，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脚印。未没来得及思索，就听到一阵很重却很低的声音。二人感觉整个地都颤了。齐昭眼疾手快，拉着李辄藏到一个暗处。终于，好似“怪物”路过他们。二人探出脑袋一看，着实被惊呆在原地。一只长得又像牛又像马，却比十头牛加起来庞大的动物，正缓缓走过。那怪物浑身披着灰褐色的细密长毛，背高高拱起，像一座山坡似的划到尾巴。有两只高高竖起来的角，不对，不是角，是长长的牙，向外卷曲着。因为他们从背后看，才觉得像角。它每走一步，地上的积雪就发出巨大的嘎吱嘎吱声。李辄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叫作难以望其项背。他只是偶然在档案库里看到，城内有人捡到一只被撕碎的雪狼。雪狼群居，且族群之间并不好斗，所以他料定，雪狼并不是这儿最高级的狩猎动物。但未料到，他想错了。临雪城会有山一般的怪物。“殿，殿下……”李辄立刻舍弃捕杀它，极速道：“悄悄跟上去！大型动物想存活，必然有稳定的食物来源。”

李辄都跟了上去，齐昭只能照办。许久后，二人跟着怪物，居然发现了一片冰湖。只是湖水结冰，远远看上去，像一面镜子。突然，那庞大的怪物，呼哧呼哧长叫了一声，接着，风雪里居然走来两三只体型是它一半的怪物。“一家？”

齐昭惊呼。“既如此，便可能不是一家，不是三只，而是一群。”

“那为什么临雪城从来没人提过？”

二人说着话，就见那小怪物在冰面上跺了跺脚，出现一个冰窟窿。接着，小怪物居然直接用鼻子从冰窟窿里，卷起一只比鸡还大的鱼塞进嘴里。另一只小怪物如法炮制，一连吃了七八个后，才跟着大怪物，又消失在风雪里。齐昭还像跟过去，却被李辄制止，“再前面，是临雪城地图上都未标记的地方。暂不要轻举妄动。”

两个人在原地等怪物走许久后，四周一片寂静后，才跑向湖边。刚才的冰窟窿已经又结了一层冰。齐昭要用手捶开，李辄却想起，小怪物吃的鱼，不像一般的鱼，于是推开他，搭了两支箭，使了十足的力。冰面瞬间裂了一个大口子。对这片雪域，李辄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总觉得潜藏着危险，于是在齐昭准备抓鱼时，将箭给他：“齐昭，不要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