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甚,李盏瑶的身子越发沉了。随着孩子预计出生日子将近,张珩却觉得公主愈发焦虑。虽然很多时候,她只字不提。“公主,洪家的人闻讯找到鹭洲了。”
“好。给他们点提示,让他们尽快能找到金玉声姐弟。”
“是。”
傍晚时分,李盏瑶的精气神开始好起来,听张珩与自己禀告朝中七皇子与太子之间的针锋相对。七皇子是个趋利避害的高手,如今不过是捡漏,此人并无太强的手段,李盏瑶并不将之放在心上,反而问:“北镇抚司的军队,如何了?”
“出了军要大臣勾结别国的事后,皇上便越发不信武将,如今,除了三万羽林卫,都城周边的禁军中,一半都被移交到司礼监手中。辛掌印因公主看重小人,便将管辖权都交在北镇抚司手中。”
“大概多少人?”
“十万。”
李盏瑶却幽幽叹口气道:“还是十万……”十万大军,抵抗掉太子的宫变战争,面对勇猛实战的八王之乱总军八十万,实在是螳臂当车。必须想办法能兵不见刃的解决太子。不行,得赶快结束江南之巡回都城去。否则,太子的逼宫也就这一两年内的事了。“公主是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做得很好了。”
二人还谈着,突然院外传来呜呜的大哭声,撕心裂肺听着着实让人伤心。张珩幽幽道:“洪家的人,倒是够快。”
院口,阿长鼻涕眼泪流在一处,抓着天星的胳膊,央求道:“天星姐姐!让我见夫人一面吧!哥哥姐姐被人抓走了!求求姐姐!让我见夫人一面!”
“阿长,夫人平日休息不能被打扰。一被打扰便会头疼……”阿长一听,一下跌跪在地上,摇着天星的胳膊求道:“天星姐姐求求你,去通报一声好不好!除了夫人没有人能救哥哥了。洪家的人真的会打死哥哥的!求求姐姐了!”
“阿长,你起来,快起来!”
阿长仰着一张脸,哭得如泪人,“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天星故作为难,却蹲下身安抚道:“我去问问夫人,可我不能保证夫人一定见你。如果夫人见你一定不要哭,要说得清楚明白,言简意赅,夫人怕吵,知道吗?”
阿长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没一会儿,天星出来了。阿长飞奔过去,狗狗般可怜的眼睛看着天星,“夫人肯见我吗?”
天星摇摇头,“夫人说,不用见了。”
阿长两只眼顿时啪嗒啪嗒往下冒眼泪。“傻阿长,别哭了。夫人是让我直接将人带回来。”
“真的吗?”
“你呢,回客院去,安安静静等着,夫人还让我命人给你送点吃的过去。”
“我也要去!”
“你不相信天星姐姐还是不信夫人?你与我多缠一秒,我去救你哥哥姐姐就会迟一秒。”
阿长立刻松开手,郑重点点头,“我乖乖的,会乖乖的等姐姐回来。”
阿长一直等天星背影消失,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往客院。突然,他飞快跑起来。跑到哥哥姐姐屋内,各取出一套新的干净的衣裳,又分别铺好床铺。上次,洪家的人就将哥哥打得半死,哥哥回来后,一定要躺在软软的床上!床和衣裳准备好了,他又想到姐姐最爱干净整洁!怎么能没有水!原本他可以让府内下人送热水来,他就觉得自己烧好之时就是哥哥姐姐回来的时候!忙活了好一会,他满头大汗,水烧好,哥哥姐姐还是没回来。阿长枯坐在客院的小院,紧紧盯着入口的门扉。“没事的,没事的……”“这家夫人那么有钱,怎么会从洪家手里要不来人呢?”
可说着说着,自己一颗颗眼泪就滚下来。一个人趴在石桌上呜呜大哭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呢?”
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阿长抬起泪眼,模糊中辨出来人是夫人。夫人怕吵!阿长赶紧止住哭声,压着哭泣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李盏瑶将帕子伸到阿长面前,温柔道:“擦一擦,等你哥哥姐姐回来,见你哭成这般模样,他们定也要自责了。”
“夫人,对,对不起……”李盏瑶问:“为什么呢?”
“我之前撞到夫人时,不仅没道歉,还说话很凶……”阿长低下头,“我觉得凶一点,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李盏瑶摸了摸阿长的头,“没关系,我小时候也这样,因为自己很弱小便要虚张声势,装得自己很强大。有时有用有时没用。结果有一天,装着装着自己就真的强大了。会有一天你再保护哥哥姐姐时,再也不需要装得强大,因为你真的强大了。”
阿长将帕子堵在眼睛上,哀哭道:“可我怕哥哥姐姐回不来了……”“不会的。相信我好不好?”
阿长婆娑着泪眼,重重点了几下头。“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江天长。”
天长……“谁给你的取的名字呢?”
“是我姐姐。”
“哦,那你玉声姐姐定是希望你能如江水命运不止,奔涌不息。”
“不是这个姐姐。”
“嗯?不是这个姐姐?你还有一个姐姐?怎么没有与你们在一处呢?”
“……”阿长觉得自己说漏嘴了,姐姐一直说,大姐姐的事不可以与外人说的。可转念一想,夫人救了哥哥姐姐,自己再这般瞒着好似把人家当成坏人。只要不说具体事,便也无碍吧……于是道:“是我另一姐姐。只是她在我小时候便走了。我也从未见过她。”
“姐姐说,大姐姐不希望我的名字像他们一样不是草就是花,所以捉了一筐小鱼找先生算的。后来,母亲死了我们被师傅收养,哥哥姐姐都改名,只我的名字姐姐不让师傅改。因为姐姐说,等找到大姐姐,她若知道我没用她辛苦算来的名字,会伤心的。”
李盏瑶的眼睛不禁悄悄湿了,其实,她都忘了……那时候,这个小东西还在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我是芽儿,你是凌霄,弟弟是禾苗,我们就非得是植物?不能是金银财宝,是云,太阳,月亮,大江大河吗?”
“那怎么办?”
“镇上有个算命的,我们送他一筐鱼,让他假装找母亲说送孩子一个名字,好不好?”
“好啊!”
可随着那个女人怀孕产子,不能与姜临福同房,命运的恶爪离奇般落在她身上。那个人,怎么能称之为人呢?那个女人,怎么能称之为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