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院的金玉声,脸色的脸色很不好。阿长慌里慌张上前问:“姐姐,你怎么了?”
“无事,”金玉声强打着笑,“禾禾怎么样来了?”
阿长:“哥哥全身疼,吃了药,现在睡下了。”
金玉声:“好,今日哥哥姐姐让阿长担心了,是哥哥姐姐不好,姐姐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可是,还有洪家……”“以后没有了。等哥哥伤养好了,我们便找个地方安定下了。好好的赚钱,你也该好好读书了。”
“真的吗?”
阿长睁大双眼,“是……夫人吗?”
“嗯。”
阿长开心笑起来,他还为说漏大姐姐的事自责,害怕姐姐骂呢。他就知道,夫人是好人。金玉声又交代道:“好了,姐姐今日有些累了,你自己吃点东西,再写字,洗漱,睡觉好吗?”
看着姐姐疲惫不堪的模样,阿长点点头,“好。那姐姐你也早点休息好吗?”
“好,阿长听话,姐姐也听话。”
江月白全身疼,也不会睡着。金玉声进入他的屋内,只是静静坐在他床边。江月白本不想理她,可不多时,身后居然是隐隐地啜泣声。江月白不忍心,又转头,才发现姐姐哭得一塌糊涂。“姐姐,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禾禾,我不记得了……”他们姐弟,虽有时吵得难听,可若看对方受伤难过,自己定也是肝肠寸断,恨不得替对方受苦。江月白顾不得身上疼,双手捧着金玉声的脸,擦着她的泪,“姐姐,怎么了?”
“禾禾,我不记得了……怎么办,我不记得了……”“姐姐,到底怎么了?不记得什么了?”
金玉声崩溃大哭,“姐姐,我的姐姐,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清晰地记得她的模样,可我今日,我发现,她的脸,一团模糊……禾禾,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姐姐了……”江月白将金玉声按进怀里,紧紧抱住,“姐姐,姐姐,你还有我,还有阿长。这不怪你,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候我们都很小,不怪你……”“禾禾,我失去了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与阿长任何一个人了……”江月白的眼泪自上而下,悄然滴在金玉声脸上,“我知道,姐姐,我改,我再也不想着一步登天了。我去向夫人道歉,求她帮帮我们。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她帮我们。我们姐弟三人,好好唱,一定能名震大沥。大姐姐会听到的!姐姐,我们会让大姐姐找到我们的!”
“禾禾……”金玉声扑在江月白怀里,还是忍不住大哭。她知道,弟弟的话出自肺腑。金玉声稳定了情绪后,便将与李盏瑶的谈话、交易都告诉了江月白。“我很久都未如此清晰的回忆起姐姐,可也就是今日,发信自己记不得了……禾禾,你还记大姐姐吗?她小时候,也经常抱你的。”
江月白摇摇头,“记不得了……”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江月白从来未对金玉声说过,他记得一点。记得经常被锁在柜子。小小的柜子,很黑,很狭窄,一股木头与陈年腐朽的味道。以至于他现在都怕呆在阴暗全然封闭的狭窄空间。然后有个女孩,模模糊糊的,不断安慰她,别怕,别怕……他知道,女孩就是大姐姐。可与姐姐一样,他记不得任何大姐姐的味道、样貌。记忆里,只有一点点稚嫩,温柔的声音。可也仅此而已了。江月白忽而道:“姐姐,你帮我把琴拿来吧。”
“这会儿拿琴做什么?”
“姐姐拿来便是了……”金玉声只能照办。江月白抚摸了几遍琴弦,而后,指尖勾动,琴声缓缓而出。他还受着伤,金玉声想让他停下,可听清楚琴声后,她便停住了。琴声安静、祥和、纯粹、明澈。如空谷幽兰,山间自在缓缓而流的小溪。她已经很久没听过弟弟这样的琴声了。不带一丝的浮躁,炫技,更没有一丝讨好与谄媚。尽管受了伤,有些音失了准,可依旧是这段时日弟弟弹得最干净的琴。琴声淙淙,顺风穿林。张珩刚送走医师,回到屋内,发现李盏瑶仰着头,目视着半空,呆呆地听着琴声。“张珩,今日的琴声与往日都不同,你听出来了吗?”
“小人听出来了。”
张珩默默走到李盏瑶身边,将安胎药放到她手边,只道:“医师说,您切不可再涌动心绪,否则,随时有早产的可能。”
“苦吗?”
“小人准备了糖枣。”
“那就是苦。很苦,很苦……不是有了糖枣就能忘记的苦。”
李盏瑶拧着眉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碗的霎那间,张珩清晰看到她眼角的一道滢滢泪痕。张珩想了想,忽而道:“公主,刻舟求剑的故事听说过吗?”
李盏瑶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珩。“有个人他有一把宝剑,可有一日他乘船到江心的时候,趴在船边不慎将宝剑弄落入水中。这个人很着急,于是灵机一动,赶紧在船身上刻下记号。还表示,这是宝剑落水的地方,所以要刻上一个记号。船靠岸后,那人就从船刻有记号的地方下水去找。公主,您说,那人能不能捞到他的宝剑?”
“我看上去很傻吗?”
“公主当然不傻。可公主您不还是当了刻舟求剑之人吗?”
李盏瑶木愣愣地看着张珩。“公主,您在船上随水而行。掉在岁月长河的东西,除了当即去寻,船走后便再也找不回,弥补不了。”
张珩淡然道:“您是,金玉声也是。”
他边为李盏瑶整理书卷,边幽幽道:“金玉声与公主不同,她还可以一次次徘徊去找。您却被裹挟着不断漂流,看着船上的印记然后告诉自己,等下个地方便跳下寻找。可您明知道,这个地方早就不是当初剑落水的之处了。”
“公主,您回不去,也找不到。将船上那道刻痕,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