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可以说是输了,不用再打了。但是,加藤雄正看着自己手下还剩下的近千名倭寇,看看对面人数虽然大占优势但却是他根本看不起的明军和叫花子,打从心底里不服输,于是悲愤地仰天大叫:“唐人用狡猾来掩盖他们胆怯无能的实情,使这些乱七八糟的流氓招数!我们是大日本武士,我们是横行天下所向无敌的大日本武士,绝不能就这样认输,绝不能输给这些卑鄙龌龊无能的唐人!众武士听着!全部都下来,列阵,冲他们的阵,杀光他们!砍掉他们那肮脏的脑袋!”
他这样子的命令分明就是要停止攻城,还要把人撤下来,在平地冲击已经布好防御阵型的明军。他身后的狗头军师显然惊呆了,赶紧小声提醒:“大首领!城头上那里剧战正酣,武士们显然取得了优势……我们全力攻城的话,还可以取得屏障之地!”
加藤雄正大声喝道:“堂堂大日本武士,哪里需要什么屏障之地?我们是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大日本武士!我们手中的武士刀,就是横行天下的屏障!听好了!城头上的,都撤下来!”
疾如风徐如林等四如,加上“动如雷霆,难知如阴”两如,是孙子兵法中著名的“六如真言”。当时孙子兵法早已传入日本,常年打仗的日本人对之是极其崇拜,对“六如真言”更是推崇至极,所以就用“六如真言”中的前四如来号令武士,这就是加藤雄正那四面分别写着“风林火山”四个字的旗帜的由来。在现代的日本人制作的反映日本战国时期的游戏中,“风林火山”这种旗帜是一定会出现的,因为这是那时候日本将领的狂热追求,想要自己的军队达到那样的程度。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四如”,那就不一定了。狗头军师提醒道:“大首领!城里的敌人可能会冲出来攻击我们的背后,到时我们腹背受敌……”加藤雄正大声喝道:“八格牙路!你不用再说了!刚才的恶战砍死了那么多唐人,城里的唐人早已被吓破了胆,见到我们撤下来,只会高兴地继续躲在里面庆幸不已,根本不会冲出来!你不用再说了!都撤下来!我们直接冲垮对面那群可恶的唐军!”
他停顿了一下,大声吼道:“而且!我将带头冲锋,带领你们,砍死对面那些可恶的唐军!”
他这里的“唐军”并不是指中国唐朝时期的军队,而是日本人当时还习惯把中国人叫做唐人,中国/军队自然就是“唐军”了。加藤雄正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唐军”,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有了他的带头冲锋,击垮砍死对面那个看起来防御严密的明军防御阵型,压根就是易如反掌!在他的喝令之下,城上正和明军交战的倭寇们纷纷撤下,顺着云梯爬下来。加藤雄正可能不知道在面对面的短兵交战中后撤是很麻烦的事情,更不知道这种时候是需要派人决死断后的,他只知道下达后撤命令,武士们就会服从,就会轻易地做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城头撤下来的倭寇就十分的混乱,非常忠实地反映出了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的特点。倭寇们丢下还在那里和他们缠着交战的明军不顾,掉头就往回跑,挤在云梯边争先恐后地爬下去,没有人断后,也没有人维持秩序,大家只是怀着一个非常朴素的念头——听大首领的命令,撤下城去,在平地砍死那些唐军!加藤雄正还真料对了,城头上的明军虽然拼死抵抗住了凶狠的倭寇,但是自己也是死伤累累,城头上压根就是血流成河,在城头上的人鞋底几乎都被血浸透。看到倭寇们乱纷纷地撤下去,那些明军都是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倒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气,任凭城头的军官大声喝骂也不肯动。不要说追击了,就是站起来都不愿意了。但是没有人料到的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城头上突然传出了梆子的响声。对,就是三国演义中经常出现的“一声梆子响处”的那种梆子声。随着梆子声,城头突然涌出一大群身穿各色衣服手里举着刀剑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空着手的黑须老者,大声叫道:“倭寇罪恶滔天,罪不容诛!众多武林同道,大家一起上,砍死这些畜生!无需手下留情!”
城头的明军本来是吃了一惊的,但看到这群人确实是冲向那些正在争先恐后地抢夺云梯后撤的倭寇,并且砍死了一些倭寇,便都放下心来。那黑须老者冲到一群倭寇前,伸手一把抓住一个倭寇,使劲向城下一甩,把他丢下城去,大声喝道:“老夫今天要为枉死的苍生黎民报仇!”
嘉兴城头说高不高也有差不多三丈,也就是10米左右。那个倭寇被从这么高的高度丢下去,哪里还有好?直接摔得筋断骨折,一命呜呼。黑须老者身后的人们也大声呼喝着攻向城头的倭寇。他们看来真的是武林人士,刀剑娴熟,身手不凡,比起明军来高明太多,甫一交锋,便有四五十名倭寇被砍翻在地。倭寇们大惊,顾不得再去争抢云梯,纷纷转身和那群武林人士交战在一起。风飞羽从千里眼里看到,不由一愣:“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突然涌出来?”
白衣少女接过千里眼看了一阵,说道:“看起来是嘉兴城里的武林人士。为首那个空手的黑须老者,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本来要去寻找的人,程万兴!”
风飞羽:“……声明,是你要去寻找,我对一个老头子可没有兴趣!”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你那么爱抬杠是吗?等着,我会让你抬个够!”
城头突然涌出来这样一群人,相当大地打乱了加藤雄正的计划,从城头撤下来的倭寇就没那么多了。在南门外,他能聚拢起来的就不过是七八百人,相较于在那里集结成阵的明军,人数大大不如。即使如此,加藤雄正也没有放在眼里,更没有放在心上。他从马鞍上下来,坐在马鞍上,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也就是那把称为“斩钢”的名刀,斜指向城下的明军那边,大声喝道:“众儿郎听着!跟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