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顾一一的视线，蒋毅尴尬地收回脚，然后轻咳了一声：“咳……我……我昨天等了你一天，可……可是没有看到你。”

昨天该她值早班，凌晨两点到早上八点，如果是白天来，当然找不到人，不过她没有解释，只安静的望着他。见顾一一只看着他不说话，蒋毅的脸忍不住一红，而后猛地想起什么，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是一个巴掌大的黑木盒子，上面印着一朵紫色的薰衣草。“我看广告上说这个精华油去疤很有效果，所以让我姐专程从F国带回来的。”

蒋毅解释道。顾一一摇头，拒绝道：“对不起，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而且，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她以前在网上查过，这个牌子的药油至少要好几千。见顾一一不收，蒋毅忙补充道：“我……我给过钱给姐姐了，而且……这钱……这钱是我上周做家教挣来的。”

难怪他消失了一周，原来是去做家教了。敛下眸子，顾一一轻声道：“蒋毅，你姐姐付钱或是你付钱，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陌生人。”

闻言，蒋毅忍不住大声反驳道：“陌生人？我们不是朋友吗？”

顾一一静默不语。见她默认，蒋毅紧紧地将盒子捏在手心：“一一，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失落的垂下头，低喃道：“我知道，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紧张就口吃……虽然周围的人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都在嘲笑我。”

口吃……顾一一抿唇，她之前就察觉到了。“这个袪疤精华真的很好的，你……你记得用，我……我走了。”

将盒子放在地上，蒋毅偷瞄了顾一一一眼，然后耸拉着脑袋，转身离去。他这番举动，就像是一颗石头，闷闷的砸在顾一一心上，不痛，却有些喘不过气来。当他的衣襟即将消失在转角的瞬间，顾一一大喊：“我等下去图书馆，你要一起吗？”

回头，黑框眼镜下的薄唇轻轻一勾，刹那间，公子倾城，风华无双。……烈日的光辉照在图书馆老旧的窗台上，带起点点尘嚣。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手里各拿着一本书翻看着。见他拿的是有关细胞学的书，顾一一出声问道：“你在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生物化学专业，”顿了顿，继续道：“放暑假之前已经通过学校测试，会本硕博连读。”

“好厉害！”

顾一一讶然，对她来说，能考上大学就很不容易了，如果再读博，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博士，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你呢？你……准备做什么？”

她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把光阴浪费在洗碗这份工作上。将手上的《成人自考指南》扬了扬，顾一一笑道：“我想报夜校。”

有了身份证，有了工资，她可以尝试着开始不一样的人生。看到她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蒋毅的心也跟着高兴起来：“想好要读什么专业了吗？”

“呃……还没想好呢。”

顾一一吐吐舌。“要不，你在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当中选一个吧，算是我本专业的，我可以教你。”

“唔……它们的区别我不是很清楚，你跟我讲讲。”

“好。”

整个下午，就在两人的讨论中渡过了。最终，顾一一选择了相对简单的化学。因为今天该顾一一晚班，所以六点钟她就提议从图书馆出来了。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从小就干着粗活，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顾一一依然还是瘦瘦小小的，只到蒋毅肩膀。漫步在回尊爵的路上，蒋毅在左，顾一一在右，每次有车经过，大男孩都像高山一样，将她护在羽翼下。看到他安静干净的笑容，顾一一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的口吃……是天生的吗？”

停下步子，蒋毅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不是……”垂眸，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小时候被人绑架过，后来……就患了自闭症，十岁才开口说话，之后……可能有些后遗症吧，一直不见好，尤其是紧张的时候。”

看到他哀伤的脸，顾一一的心抽了抽：“对不起。”

闻言，蒋毅没有说话，抬步，继续往前面走去。过了许久，顾一一才听到身旁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一一，能认识你，真好。”

……从这一天起，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很多。顾一一会提前将她的值班安排告诉蒋毅，然后再选休息的时间进行补课。白天，两人会出去逛街，晚上，有时会一起吃宵夜，遇到周末，甚至会看看电影。这个暑假，是顾一一二十年来，过得最轻松快乐的时光了。八月中旬，顾一一参加了夜校的入学测试，没两天，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开学在即，蒋毅因为要准备学校的事情，所以两人已经有一周多没有碰面了。直到八月的最后一天清晨，他才匆匆赶过来，清俊的脸上，带着薄汗。“一一，京都大学明天就要开课了，我今天中午的飞机。”

“嗯，夜校也明天开学，我一定认真听课，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未来博士丢脸的。”

顾一一保证道。“嘿嘿，”蒋毅挠挠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只白色的手机：“这个……是我姐刚换下来的，才用了一个月不到，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先用着吧，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

思考了一番，顾一一将手机收下：“好，谢谢。”

他对她的好，她都记着，等条件允许了，她会加倍还给他的。“还有……”顿了顿，蒋毅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临走前，我想送你一份礼物，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什么礼物？”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看了下手表，不舍道：“一一，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一定要记得跟我通电话。”

“好。”

顾一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