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鬼使神差的,我去了总监那里。“作为S市的首席私人会所,尊爵拥有各种类型的美人,妩媚、高冷、内敛、放浪……但是,纵情欢场的老饕们什么货色没有玩过,这些,早提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总监赞许的点点头,颇有些认同地看着我。见他对我的话生出兴致,我立刻建议道:“听说你准备把昨天新来的那个孩子当雏妓培养,我觉得不妥。不如咱们先将她晾着,让她在尊爵自生自灭,只有从未经过雕琢的少女才能真正吸引金主们的注意,等她长大,定会物超所值,绝对比现在就让她接客来得强。”
思索了很久,总监同意了。我也暗中舒了一口气。就这样,她被安排到罕有人至的后巷里洗碗。虽然辛苦些,但到底保住了她的清白。期间,我没有再关注她,怕引起其它人的怀疑。在这种毫无人性的地方,千万别被人抓到软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总监果然没有说错,她天生就是个妖精!不过短短两年,那张稚嫩的小脸便逐渐显露出绝色。很快,我听到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后院的小丫头,说她模样挺俏的,想去尝尝味道。当着总监的面,我大声训斥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那是总监看上的人,谁他妈敢动?不想混了?”
之后,议论声渐渐小了。但能在尊爵这种场子里讨生活的,谁都不是省油的灯,鬼知道他们暗地里会有着怎样的算计!不过幸好,一一是个聪明的。她开始学会掩藏自己的锋芒,唯唯诺诺、佝背偻腰、旧衣破鞋,有时候甚至故意把身上搞得臭熏熏的。如果实在遇到胡搅蛮缠的人,她也会跟人装傻,不是打哈哈就是一问三不知。然而,还是有不长眼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无数次帮她解决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或举报,或栽赃,呵,道上混的,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可是,我也不能时时盯着她。那一天,我去外面跟人谈合作,回来的有些晚。刚到大堂,便听到有服务员讨论,说顾一一替人送酒去四楼,快一个钟头了都没下来,该不会是被那群二世祖给开包了吧!有人听到后,哈哈大笑,说真是便宜这个小丫头片子了,能进四楼的,可不单单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有可能还是豪门贵胄。而我,却笑不出来。四楼都是权贵们呆的包厢,为了保证他们的隐私同时也不得罪那些人,我们并没有在里面安装摄像头。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烟一盒接一盒的抽,以至于接下来两个月,嘴和舌头都是麻的。要不是中途有送酒的“公主”进去,说她人没事,只是被淋了酒,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带走。管他什么权贵,管他什么尊爵,都去死吧!可是,就算救了她又怎样?没有大老板的允许,我们谁都逃不出去。凌晨两点,她终于出来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可是,她还是咬紧牙关去了后巷,做她三年来,每天都要完成的工作。洗碗。我想,我的一一,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至于那个罪魁祸首,黄毛。我将一封检举信交到了他父亲所在机关的上级部门。很快,他的父亲被停职调查。两个月后,以他父亲为首的党派被连根拔起,罪名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而黄毛自己,也因为人命官司缠身,被依法逮捕。……辗辗转转,两年过去。不知不觉,她已经二十岁了。总监多次表示,花儿开了,是时候采摘了,并且已经为她准备好拍卖场。就在这个月底。躲了五年,我知道,这次,怕是真的逃不过了。……拍卖会前的一个晚上,我以打扫房间的名义将她骗到二楼包厢。看到身下瑟瑟发抖的女孩,那一刻,我真的想假戏真做,将她直接办了。可是,我不能。我不想她恨我。我故意露出破绽,让她成功从沙发上逃脱。她看到了桌上的酒瓶,如我所料。可是,我以为她会趁我不备,将瓶子砸到我脑袋上,这样,就能以桀骜不驯的名义将她暂时关押,重新调教。如此一来,她就能有喘息的机会,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然而,我还是错估她的决绝了。她面不改色的把玻璃对准自己的脸。一刀,又一刀……那得多痛呀!可是她却笑着说:“白经理,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她的眼,清澈见底,仿佛能看穿我所有隐藏着的不堪和肮脏。那一刻,我落荒而逃。……她自残的视频,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大老板那里。“呵,这丫头,有魄力,你们就别为难她了!”
这是我在尊爵十余年,第一次接到大老板的电话。他的声音淡淡的,性感,慵懒,带着年轻人才有的狂放不羁。我一直以为大老板是个至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没想到……有了他的首肯,我将扣押在总监那里的身份证还给了顾一一,并私自给她放了一个月的病假,同时将她正式录取为尊爵的员工,享受本就该有的福利。不过,这一切,我都是交代别人做的。因为,我不敢见她。……等我有勇气再见她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大老板打电话告诉我:“将姓顾的丫头放了吧,刚才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说那是他儿子的朋友。”
她终于自由了。我的心里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她总算能从尊爵这滩泥潭里脱身出去。难过的,是这辈子,我与她,再难相见。我将卖身契还给了她。她眼里带着深深的防备,仇视而不耐,恨不得马上就离开我的视线。很快,她就搬离了尊爵,比我想象中还要迫不及待。……再见到她,是在一个网络论坛上,那里正贴着一幅照片。永恒。虽然只有一个侧面,但我还是立马就认出了她。她比两年多前,高了,也长肉了,再不是瘦骨嶙峋,柔柔弱弱的一只。真好。只是,我终于失去了她。不,也不算失去,因为,我与她,从未开始过。……我躺在冰冷的枯叶上,艰难的喘息着。月凉如水,光华满地。脑中闪现的,却是你一张张带笑容颜。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能不等血流尽,就会被喉咙里的异物卡死。我没他动作快,能将你紧紧的护在怀里。但幸好,也不算太差。至少,帮你们挡住了这片致命的玻璃。因为缺氧,我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多亏他们将我筋脉割断,又在我双手双脚上插了几根木桩子,若不是有这股巨痛刺激着,我恐怕早晕死过去。不过,一一,真的好痛啊……脖子,手上,脚上,还有心脏。你当初,也是这么痛么?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冬日的风,吹得沙沙作响。可是我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了,好困,好想睡觉。不知道你们安全了没有。一一,对不起。我真的不行了。不能再保护你了。要不,我念首诗给你听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