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苒带着羽默来到了附近居民小区里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如果不是恬苒带路,羽默断然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楼宇之间竟还隐藏着这样一处密闭的空间。从入口下了一层楼,明显感觉到这空间里不见天日的阴郁。羽默莫名地喜欢上这种感觉。转过一个拐角,羽默看到这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密室,天花板和地面以及四面墙都是没有任何修饰的严实的水泥面。没有窗,只有上方的一个小角落里开着一个小方格,老旧的排风扇慵懒着摇摇欲坠,转转停停。密室的正中悬着一只光秃秃的老式灯泡,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微弱而晕黄的光。密室靠里的角落被一个人工打造的铁制牢笼间隔开来,牢笼里靠墙的一席之地面朝里侧卧着一个人,看起来极其颓废。牢笼里还有一处暗格,估计是给囚禁的人用来方便的。“萧宿……”羽默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她浅浅地在心底呼之欲出的唤着,然而依然表现得不露声色。牢笼外席地而坐的正是以馨,她双手环抱着双膝,头微微偏向一侧,像是凝视着某处不知不觉睡着了。羽默站在阶梯上静静环视着这一切,恬苒已经走到了以馨身边。她俯下身,轻轻摇醒以馨温柔地责备道:“怎么可以这样就睡着了呢?你身子本来就虚,着凉了怎么办?”
以馨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眸,站起身来撒着娇说:“人家等你嘛!都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牢笼里侧卧的人似乎被这声响吵醒了,他将身体又往墙边挪了挪,蜷缩着继续入睡的样子。这时,以馨顺着恬苒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羽默,不觉惊诧得后退了一小步。她不由得拉住了恬苒的手臂,似乎担心羽默的一个眼神就能将她身边的恬苒远远带走。羽默的眼神里透着刺骨的寒光,她的嘴角冷冷上扬:“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听到羽默的声音,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体瞬间翻身起立,确是萧宿。只是此刻的他一身肮脏凌乱,狼狈不堪,然而看到羽默,飘忽的目光又顿时找到了重心。“我没死,让你很失望吧?你的演技可真是出类拔萃啊!你就是这样利用别人对你的同情心吧……”“羽默……”恬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却丝毫没能撼动羽默犀利的言辞。“你的先天性心脏病应该早就痊愈了吧!你根本不爱萧宿,只不过是利用了你父亲当年临终前的遗言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你也根本不爱恬苒,而是看到她对我的一往情深才希望能将她据为己有,对吗?你最爱的只不过是你自己!你认为是萧宿的母亲抢走了你唯一的父爱,你固执地认为所有人都欠你的,所以你这种扭曲的心理让你仇视着身边一切不如你意的人!……”以馨低垂着头,缓缓松开握住了恬苒的手,摊软地坐到地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初应该也是故意让我看到你们亲热的场面吧?可惜,你没想到的是,我走以后恬苒居然嫁了人!所以,你又千辛万苦的找到我,你知道如果我死了,恬苒便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这时候你再把我的死嫁祸给萧宿,恬苒就会帮你一起对付这个‘仇人’之子了!我这样的估计有错吗?”
“没错。”
以馨依然低着头,她的脸完全沉溺在黯淡的微光背面。“刚满六周岁的我虽然年幼,看到司机伯伯检修那辆车时说的不能碰的地方,我还是趁他不注意好奇地碰了。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也追究不出结果,那女人的死我自然不会感觉悲伤,可是在车祸中失去的父亲却也是他自己要丢下我同那女人在一起的。他被送到医院弥留之时我告诉他我做过了什么,他没有责怪我,一句也没有,他只说对不起我的亲生母亲,和姐姐。我跟他说,我喜欢萧宿哥哥,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所以,这就成了他对萧宿唯一的遗愿。”
这时,以馨抬起头,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可是,我爱苒!真的爱!可她心里只有羽默姐姐,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心里还是只有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也没有这份荣幸做你姐姐!”
羽默的口吻平淡而坚决。“是我不配做你妹妹。我原本就是个不详的人,我根本就不该活下来!没有我和那该死的病,我们的家就不会散,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又想要害姐姐,把姐姐身边的人一个个夺走,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的亲姐姐呢?”
“你说什么?”
羽默此时有些激动起来,她又隐隐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仿佛全身的细胞即将沸腾。大概,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羽默也不确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突变。而萧宿和恬苒也跟着对以馨的这番话顷刻间感到无比诧异。“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让我看到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呢?”
以馨泪眼朦胧地看向恬苒。“合影?”
恬苒重复道。“是的。就是……就是妈妈让你转交给羽默的照片……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假借你的手,将那些长时间吸食会致使人体变异的香烟交给了姐姐。……”此时的以馨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羽默这些年一直未间断地抽这种烟,现在已是无法改变羽默的身体变异状况了,没有持续的血液供给和接受阳光的照射都将使她的身体消失于这尘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