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初步筛选嫌疑人时漏掉了这个人后,就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销毁证据和伪装自己,毕竟调查社会关系的排查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如果陈晓最后真的成功了,杨树不敢去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因为陈晓比所有罪犯都‘成熟’,他不会犯下初犯会犯的错误,受害人和陈晓没有关系,现场还不会出现指向性明显的证据,警察们即使因为陈晓曾经的经历去怀疑陈晓也无法正常审讯,只能询问。而询问还要看陈晓配不配合,就算陈晓主动配合,轻飘飘的几句询问会让陈晓漏出破绽么?想太多了。想到这,杨树因为马友贵针对自己而有些放松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陈晓在多‘蹲’一些日子,好给他腾出时间去解决马友贵。他不确定马友贵选择对付他之前会不会联系陈晓,毕竟在马友贵眼里陈晓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但他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的是就算马友贵不联系陈晓,陈晓也一定会主动联系他的,因为马友贵是陈晓的目标之一。这样一来,到时候的结果就不好说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当然杨树也只能这么想想,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随着马友贵口供和现场调查结果出来后,陈晓是一定要放的,多关一天都是给自己找麻烦,除非马友贵说了什么不利于陈晓的消息,这就更不可能了。好在自己现在还有时间,陈晓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而马友贵因为受伤加上调查的原因会空出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马友贵就算在有想法也没有机会行动,自己可以好好的把这个时间差利用起来。回到局里,杨树安排两人去找马友贵录证词,他之前没做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在马友贵面前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得到的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一点用处,还不如自己单独见面说一些‘交心’话,起码自己现在知道了马友贵接下来是想杀自己的,要是带人过去马友贵绝对不会这么说。过了大概半天左右,证词被拿了回来,杨树看都不看,用脚后跟想马友贵会说什么样的话,他起身拿上证词径直的去了路星河的办公室,他打算用这个让路星河把陈晓放了。其实他们要想拖一下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么做得不偿失,而且根本拖不了太久,万一陈晓以此为由提起诉讼,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既然关不了多久,那索性提前放了,反正到最后还是得放,何必给自己招惹麻烦?当然杨树这么做也是有着自己目的的,他主要是怕耽误事儿,万一陈晓被放出来的时候马友贵那边也没什么事了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了避免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杨树不得不这么做。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己的时间会更充裕一些,有更多的机会去找到陈晓的破绽。来到路星河的办公室,把马友贵的证词递到路星河的手中,路星河也是一直在等着这份证词,接过证词路星河问道,“马友贵怎么说的?”
杨树摇摇头,“我没看,没意义,无非就是陈晓的那些话罢了。”
路星河没在说什么,不过他还是拿起来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发现事情真的和杨树说的一样,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内心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有些失望,有些遗憾,还有些终于知道结果的踏实感,起码不用在对马友贵抱有期望了,也不用在纠结了,可以完完全全的把马友贵当成一个嫌疑人去对待了。他抬眼看向杨树,问道,“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先去找了马友贵么?你俩都说了什么?”
面对路星河的提问,杨树心里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毕竟这东西没办法证明,光凭自己一张嘴么?再一个就算自己有办法证明马友贵说了想杀自己的话,那又能怎样?能直接对他逮捕么?还不准人家口嗨了?人家随随便便一句因为受伤心情不佳,误以为杨树是来嘲讽他的,说了些过激的话,杨树能拿他怎么着?而且他和马友贵的‘竞争’关系已经人尽皆知了,马友贵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后除了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口头警告就什么也没有了。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杨树有些担心路星河,先是陈大雷,后是马友贵,都是警局里的中流砥柱,这种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不知道路星河会怎么想,就算路星河心里没有想法,但别人呢?会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路星河?毕竟老话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路星河平时的表现间接影响了两人,所以两人才会这么极端,众口铄金,谁又真的在意真相是什么?最无解的是这一切都是事实,哪怕所有人都是清醒的,都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和路星河无关,但路星河这一顶‘驭人无方,识人不明’的帽子是没跑了。陈大雷这一档子事儿就已经让路星河变得非常被动了,再来一个马友贵,如果马友贵最后真的被证实了有罪,路星河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一句‘你这领导怎么当的?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些事你都没发现?’就足以抹杀之前所有的成绩,也别觉得不公平,当领导指挥别人的同时,还要担负起监督下属的责任。面对这种情况,路星河会怎么选择?会不会为了自己的仕途铤而走险?不是杨树不相信别人,而是设身处地的代入路星河的视角,自己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事业,大半辈子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最后却因为一个下属‘自己的选择’背上这么大一个污点,甚至是断送自己的前程,这听起来就很难让人接受。所以杨树不得不防,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本就不多了,马友贵要是因为路星河的‘私心’出事,那不止是一个马友贵,一个路星河的事,这还意味着陈晓将有更大的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要是陈晓在觉得这里不安全,换个城市生活,到了新的城市去犯罪,到时候想再抓他就会变得更加困难,也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遇害,真要到了这种地步,杨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杨树决定撒谎,如果路星河初心未改,那自然最好,如果路星河选择铤而走险,自己对他撒谎也可以预防路星河后续的动作,毕竟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马友贵是罪犯的情况下,路星河是不会选择对马友贵动手的。下定决心后,杨树看向路星河犹豫道,“说实话我之前一直怀疑刘文君的死和马友贵有关,但没找到证据,之后是王赫,我怀疑也是他做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李良做的,但我认为他也一定参与了,甚至我师父陈大雷的事也是他做的。在我的预想中,他和李良应该是一伙儿的,但这次我见到马友贵之后我却对我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路星河眉头皱起问道,“为什么?”
他是知道杨树怀疑马友贵的,杨树之前针对马友贵行为是个人都看得见,他没去插手是因为两人起码明面上都没有做得太过分,而且他之前也怀疑马友贵,现在更是因为这份证词的原因让他确定马友贵一定有问题了,但杨树却说不确定了,他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难道是杨树去医院和马友贵交谈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看着路星河投来疑惑的目光后,杨树解释道,“我有想过李良想杀死马友贵的可能,毕竟死人才是最能保密的,留着马友贵在外面就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把柄,还是会主动威胁自己的那种。但李良明明有更加保险,更加安全的方式去杀死马友贵,他为什么要当着陈晓的面杀死马友贵?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出现什么意外么?按照我的推测,马友贵是知道李良要杀自己的,陈晓也知道,而马友贵想不想杀李良呢?他肯定也是想的,同样,马友贵和李良也是想杀死陈晓的,也就是说马友贵,李良,陈晓三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都知道彼此的心里在想什么,都对另外两人起了杀心。而他们三人相见也许是三人故意为之,就像是一个‘决战的擂台’,看看到底谁会死?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就证明了一件事,就是他们三人都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他们三人每个人都不认为自己会是死的那一个,起码我是不会在不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参加这样一个危险的‘见面会’。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自信,自信到认为死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就现在的结果来看,李良死了,那么我就代入到李良的视角,我发现能让李良这么自信的原因好像只有一个,就是他笃定陈晓会帮他,但很明显陈晓并没有帮他,相反陈晓选择‘帮助’了马友贵。那陈晓为什么会选择帮马友贵而不是李良?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陈晓心里李良更危险?马友贵更好控制?这是不是意味着马友贵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甚至马友贵这么做是因为李良的‘逼迫’,是不是李良抓到了马友贵的什么‘把柄’?如果马友贵有什么把柄的话,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刘文君的死,这样一来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了。只是我现在还想不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马友贵不敢声张,但我知道这不是办不到。假如我的猜测成立,李良用刘文君的死威胁马友贵,让马友贵不得不为他做事,这也能变相的解释为什么局里所有人都对李良疏远的情况下,唯独马友贵没有疏远李良,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他被威胁了。而陈晓不知从哪得到了这个具体的消息,他知道是李良在威胁马友贵,那么真正杀人就是李良,马友贵没有杀过人,这也能解释陈晓为什么选择帮助马友贵而不是李良的原因,毕竟一个真正杀过人的和一个没有杀过人的危险程度显而易见。而马友贵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李良威胁,整日过得提心吊胆,但又有苦难言,这时候陈晓要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合理’除掉李良的机会,马友贵的选择也就不难理解了,所以我才会说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了。”
路星河点点头,没对此表达什么看法,只是问道,“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杨树继续道,“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忙,提前把陈晓放了,证词你也看到了,现在关着陈晓没有多大意义,不如早些放了,我想在陈晓这里找一些突破口。毕竟我说的那些都是我的推测,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李良和马友贵会相信陈晓,这一点我非常好奇,也许知道了这个之后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的通了。不过我也知道希望不大,但谁让咱们没办法呢?李良已经死了,无法开口说话,马友贵呢?你也看到了,他的这份证词就是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好突破,好像也只剩下陈晓一个人了。”
路星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着杨树说道,“就像你说的,随着关键人物一个接一个出事,现在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所以不用去想有的没的了,对于没有退路的我们而言,唯有放手一搏了,大胆去做吧,有什么压力我帮你顶着。”
说着路星河露出苦笑,“呵呵,我现在好想也就能做这些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是想帮你都帮不了了。”
听出了路星河话里的意思,杨树内心涌现出一股愧疚,但随后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情绪,他经不起失败了,他此时才算彻彻底底的理解了他师父陈大雷当时的心情了,因为没有退路,因为不能失败,为此哪怕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也在所不惜。只是他和他师父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有突破自己心里的那根底线。收拾好心情,杨树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放心吧路局,我们不会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