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圆形的大厅里,有百十张舒适的沙发座椅,当日近黄昏的时候,叶谷雨吧唧了一下嘴巴,终于从没心没肺的沉睡中醒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还有些惺忪的牛眼,又盯住了桌台上被烤的金黄的狼肉。 在叶谷雨沉睡的时候,大厅里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了几十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这些男人,无一例外的,都带着精巧的面具,林秋雨从这些精巧的面具上分辨出来,这几十个男人,来自互相熟悉的六股势力。 这互相熟悉又互相戒备的六股势力,带头的,无一例外,都是身材矮小, 大腹便便的肥胖男人,而这几十个男人,泾渭分明的占据了六块区域,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座椅上,对桌台上的食物,连碰都没有碰。 最早进入大厅的十多个男人,林秋雨和叶谷雨,躲在靠近漆黑大门的东侧角落,那三个短腿的男人,畏畏缩缩的藏在西侧的一个角落,剩下的十来个男人,也分散在大厅两侧的角落里。 桌台上,金黄的狼肉还像个肉山,虽然已经放凉了,却并不影响醇厚的口感,手掌大的椭圆面包,在东一区的聚集地里,很多住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大厅里死寂的有些压抑,叶谷雨左右看了看后,摸了摸脸上简陋的面具,他碰了一下林秋雨,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他屁股下面舒适又沉重的沙发座椅,被他的粗腿顶出去,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声音。 这声让人牙酸的“吱嘎”声音,就像有人,用力的用指甲刮着光滑的玻璃,林秋雨头皮发麻,一脸呆滞的看着叶谷雨这个憨货,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弄出来的这声动静,在死寂的大厅里,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惊疑不定。 叶谷雨的眼里,只有桌台上的食物,在极冰荒原,任何一个住民,都不会放过填饱肚子的机会,有肉的时候,一定要吃肉,他迈开长腿,几步跨到桌台的旁边,抄起牙签般的餐刀,在大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刀插进雪狼的后腿。 这个憨货吧叽吧叽嚼肉的声音,在从新恢复死寂的大厅里,清晰的就像无情的嘲弄,林秋雨无语的叹了口气,他离开舒适柔软的沙发座椅,一边走向桌台的旁边,一边盯着一个站起来的男人,这个不输于叶谷雨的强壮男人,带着精致的黑蝎面具,他从皮衣里,抽出一把一尺多长的雪亮匕首。 那个黑蝎面具上,带着金星的肥胖男人,臃肿的身体,陷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中,他微微的阖着眼皮,右手白胖的手指,轻轻点着沙发座椅的扶手,左手稍稍抬起来挥了挥,就像驱赶一只,在耳边嗡嗡乱叫的讨厌的苍蝇。 强壮高大的男人,挥舞了一下雪亮的匕首,盯着依旧专注对付狼肉的叶谷雨,慢慢的靠近了桌台,他撇了一眼低矮又瘦弱的林秋雨,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稍稍的迟疑。 麻烦来了,林秋雨虽然有点无语,也没有带着叶谷雨这个憨货的丝毫懊悔,他看了一下,眼里只有狼肉的叶谷雨,想起林惊蛰吞咽圣餐的时候,她会用皴黑的小手护住圣餐,漆黑又明亮的大眼,死死的盯着手里的圣餐,眼神中,漏出极度渴望的一种焦灼。 对食物的虔诚,印在每个饥饿住民的灵魂里,不该受到,任何人的任何嘲弄。 林秋雨看着慢慢接近的强壮男人,他眯了眯眼,横跨了一步,安安静静的挡在叶谷雨的身前。 强壮的男人愣了一下,他停住脚,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秋雨,面具后面狭长的眼睛,有些犹疑的看了看林秋雨低矮的身高和瘦弱的身体。 在圣城,一个人有低矮的身高和瘦弱的身体,意味着,他,不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就是被圣神眷顾的神选子民。 他从林秋雨幽深又平静的双眼中,断定眼前这个低矮瘦弱的男人,不是还没长大的一个孩子,这就意味着,想要教训一下那个缺乏教养的蠢货,可能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在荒原鬼市,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看看这两个蠢货脸上,捅出窟窿的可笑皮子,他大概确定,这两个蠢货,是来自聚集地的两个住民。 肮脏,丑陋,没有教养的两只猪猡,偷窃神币的两个农夫。 男人心里无情的咒骂着,他却知道,在这个大厅里,没有站在斗笼里面,手里的匕首,唯一的作用,仅仅是用来,恐吓一下胆小的蠢货。 男人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看依旧吭哧吭哧,像头肥猪一样,继续拱食的叶谷雨,他厌恶的低下头,嘲弄之极的盯着林秋雨的眼睛。 “你的同伴,在海瑟姆大人面前,应该像个有教养的绅士。”
听到男人刻意放缓了声调,极力表现优雅的蹩脚神语,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尺长匕首,林秋雨恶心的,就像吃了一只绿头的苍蝇。 因为叶谷雨一个看似粗鲁的举动,被打扰到的那位海瑟姆大人,就要让手下的一个走狗,用雪亮的匕首,教导一下叶谷雨,什么,是一个绅士应有的教养,什么,是对权势无限的敬重。 林秋雨长长的出了口气,克制了一下抬腿的冲动,他抬起头,看着男人手里垂下的匕首,懒的废话,只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叶谷雨这个憨货,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用力咽下嘴里的狼肉,伸手抓起一块椭圆的面包,回过头来,看着明显对峙的两个男人,有点疑惑的探出了脑袋, “师父,这个黄毛鬼子有什么事?”
林秋雨撇了撇嘴,视线盯住男人的匕首,一本正经的张嘴胡说, “他想让你多吃点肉。”
叶谷雨看看男人手里的匕首,翻了翻眼皮,盯着男人面具后狭长的眼睛,他挑衅的扬了扬手里的面包,张开嘴,一把将那个手掌大的椭圆面包,满满当当的塞进了嘴里。 男人克制着暴跳的冲动,在这个鬼市里,杀人,需要血斗的仪式,他稍稍卸下优雅的伪装,眼睛里闪着恶毒又残忍的凶光,死死盯着林秋雨,想要看透这个矮小的男人,有恃无恐的所有倚仗。 大厅里面安静异常,吧叽吧叽的咀嚼声中,偶尔还能听到,一个男人逐渐粗重的呼吸,那些身体陷进柔软沙发的男人们,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场滑稽又凶险的可笑对峙,他们悠闲的放松身体,欣赏着荒原鬼市的历史上,第一次,因为食物引发的冲突,而这场冲突,竟然,还有变成血斗的精彩可能。 林秋雨安安静静的纹丝不动,他幽深的双眼,深邃的注视着男人的面具,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男人感觉到面具后面,一滴滚烫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又麻又痒,让他有些抓狂的冲动,他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个矮小的男人,有他不能理解的一种危险。 男人努力的保持着对峙的勇气,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海瑟姆大人的黑蝎面具。 轻声短促的一声喘咳,海瑟姆大人仰了仰脖子,眯着眼,欣赏着在暖黄的烛光中,头顶上瑰丽的星芒,让人迷醉的七彩光芒。 男人的肩膀抖了一下,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抬起了手中垂下的匕首。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音,听起来,有着毫无耐心的嚣张跋扈。 男人就在毫厘之间,停住了割向手指的雪亮匕首,林秋雨看了看大厅里的所有男人,每个人,都偏转了身子,盯着那扇漆黑的大门。 林秋雨皱了皱眉,心里面,升起一种厌恶的感觉,他看到漆黑的大门边,那个像蛇一样的瘦高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怀表,他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后,拉开门上的那个小小窗口。 两块长方形的金色筹码,像是垃圾一样,从拉开的窗口里,被人撇进了圆形的大厅,叮当的脆响中,那两个金色的长方筹码,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筹码的上面,10000的黑色的醒目数字,像是在无声的嘲弄着,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是乡下来的一群财主。 像蛇一样的瘦高男人,急急忙忙的揣好怀表,用力的拉开漆黑的大门,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身子。 当先出现的,是两个接近三米的人形怪兽,古老的金属板甲,牢固的扣住强壮的上身,鳞片的护裙,护住粗壮异常的长腿,脚下铁质的战靴,尖锐的靴尖,比雪狼的长牙还要狰狞,接近两米的金色巨剑,虽然没有锋利的剑刃,但是宽阔的剑面和沉重的份量,足以摧毁一切肉体的挑战。 最让人惊骇的是这两个男人脸上铁灰的面具,那张包裹着整张脸的钢铁面具,已经完全嵌进脸上的皮肉,铁灰的面具上,左边的额角,镶着银色的圣冠,右边的额角,涂着鲜红的数字。 91,99。 圣城的奉灵骑士。 圣神,表达怒火的最强武器。 随着这两个奉灵骑士占据了漆黑大门的两侧,一个尖细的嗓音传进了大厅, “圣神啊,看看这个肮脏的猪圈。”
无情的嘲讽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进了死寂的大厅,他,穿着雪白的长袍,背后,披着厚厚的熊皮披风,脸上精致的小丑面具,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了邪异的笑容。 随着他厌恶的拎起雪白的长袍,缀着花边的长筒靴子,优雅的踩着光滑的地面,让那雪白的长袍,远离任何飞扬的尘土。 他的身后,一个瘦高的男人,微微躬身,端着一把椅背高直的镶银座椅,在这把花纹繁复的座椅后面,十个强壮的男人,带着天使之翼的洁白面具,无声却粗暴的,驱赶着一群瘦小的孩子。 死寂的大厅里,坚硬的靴底磕着光滑的地面,咔哒的脆响,就像赞美圣神的一首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