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静气功夫,让朱瞻壑暗暗感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愧是成大事的人。“暴昭今日刚刚出发,估计还要过些日座才能到京师。”
道衍和尚捋了捋胡须:“王爷在京师的布置若能尽快起作用,让陛下早下决定,那他可能就不会铤而走险。”
朱棣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先前派去的人已经不够了,必须继续派人去京师,请人稳住朱允炆。”
“王爷深思熟虑。”
道衍和尚叹了口气。“至于那细作……”朱棣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此人的危害,他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究竟是王府内的细作,还是燕山护卫里的细作。”
道衍和尚皱着眉头:“传这封信的必然是张信,按理说暴昭走了,他也可以来燕府了,但现在依然通过密信来传递情报,恐怕也是忌惮这细作。”
朱瞻壑听完这话后,却直接愣住了,方才在脑海中闪过的灵光再次复现。只是这次他抓住了。“王府内的细作……燕山护卫里的细作……”朱瞻壑喃喃自语,突然抬起头来道:“有没有可能,这王府内的细作和燕山护卫里的细作,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呢?”
“如今府中可能根本没有细作,那细作就是跟着燕山护卫回来的!”
先前他受思维惯性所困,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可如今两人连说好几次,却突然点醒了朱瞻壑。这两个细作,完全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朱棣与道衍都怔住了。“爷爷,大师,这两人有是一个人的条件。”
朱瞻壑并非胡乱猜测,他分析道:“自张指挥使传了密信回来后,这细作从未有过任何动作。”
“可如今燕山护卫的将校们回来没几天,暴司寇就立刻得了消息,回京禀报去了。”
朱棣同道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此事也可牵强地归于暴昭是得了燕山护卫中那个细作的情报。只是牵强地扯在一起而已。因为暴昭若要从他那获知情报很简单,直接让他在开平卫告诉宋忠,宋忠再送回北平便可,没必要非等到细作亲自回北平再传递情报。这其中可能还有众人不知道的隐情。朱瞻壑又道:“先前咱们在葛诚那边设下了陷阱,一直没人去打探,也有可能是那细作根本不在北平。”
人都不在北平,又如何打听葛诚的事?朱棣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若接下来这细作突然来探听葛诚的消息,那是不是就说明,府内和燕山护卫中的细作大概是同一人。”
道衍和尚沉默片刻,缓缓道:“王爷,不若再让葛长史病的重一些,甚至病危,逼一逼这细作,看看他究竟会不会按捺不住。”
“爷爷,记得重点关注姓卢的。”
朱瞻壑提醒道:“先前咱们没想到燕山护卫里的卢姓人,现在再盯紧一些,说不定就有收获。”
朱棣闻言细思片刻:“此次回来的人中只有两人姓卢,监视起来也不费事。”
道衍和尚则道:“张玉他们回来固然跟了个细作,还让燕山护卫彻底落入了宋忠手中,可也让王爷手中的可用之人多了不少。”
“以后说不定还是福非祸……”“希望如此吧。”
朱棣目中少见地露出几分迷茫。接下来的几日,王府内渐渐流传起葛诚病情加重的消息。说是头破血流时又被外邪侵入,有了风寒之相……布政使司衙门街后,有一座茗味茶楼。张昺乔装打扮,给自己贴了一张猪鬃做的络腮胡,遮住半张脸,上半张脸还染黑,独身来到了此处。若叫外人知道,定会忍不住惊呼出来,这还是那位风雅清癯的布政使吗?当然,若非极其相熟的人,也肯定认不出他来。张昺来到二楼的雅间,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最终进入了内里面的一间房。里面早有一个年约四十、脸色暗黄的汉子坐在桌后,神色阴郁,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但他却一口未动。“卢千户,怎么没做些伪装?”
张昺关上门,面露不解。“在下已经做了伪装了。”
卢千户指了指桌上刚卸下来的大胡子。张昺这才点点头入座:“卢千户,葛长史的情况如何了?”
他面上少见地露出几分紧张:“可有打听到,他病情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卢千户有些含糊其辞:“据说是重病时,造了外邪入体,病情有所恶化……”“竟然真是如此?”
张昺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异常担忧地道:“莫不是风寒入体?”
风寒在当今可是大病,处理不好,足以置人于死地。当今陛下的生父,追赠孝康皇帝朱标,便是死于此症之下。不等卢千户回答,张昺就一脸愧疚地站起身来,染成黑色的脸上依然可见几分焦急。“葛长史是受了我的托付,才在燕府中暗暗探听消息,如今他落成这副地步,大概就是打探消息时不慎,才被燕府的人所害。”
他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痛苦地捏紧拳头:“我愧对葛长史啊!”
卢千户对此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张昺。“卢千户,本官知道要救他,定然万分凶险,本官也不会让你去冒这等危险。”
张昺的话中带着几分恳求:“只求卢千户能打探一下他的实情如何,是否真的病危……”“要是力所能及,便救他一把,免得葛长史遭奸人所害。”
“本官定会感念卢千户的援手。”
卢千户轻轻哼一声,本欲直接拒绝,但听到他最后这句话后,又突然一顿,改口道:“张大人,在下可以试试,只是……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燕府有多凶险,在下不一定保证能成功。”
答应下来就能白赚布政使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张昺可不是普通的布政使。不过究竟要不要真做,还得稍稍试探一番。“何来一定成功之保证?试试就够了,本官万分感激。”
张昺面色郑重,当即直起身子,为他换上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