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头颅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发白，但依稀可以认出那两人的相貌。不是刚刚进去的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又是谁？而且与燕王同行的还有张信，方才在燕王府中发生了什么就令人能揣摩出一二了……“臣等参见王爷！”

有的将校急忙上前参拜，俯首听命。虽说他们济州卫、济阳卫是异地的卫所兵，但也长期借调在北平，听从燕王节制作战。长久以来的积威让他们习惯了听从命令，不敢违抗。大部分将校都下意识地带着人迎了上去，但外面也有兵卒、将校等陷入了慌乱。“布政使死了！”

“燕王反了……”大雨倾盆，在加上哄哄乱喊、乱跑的兵卒，整个王府周围乱做一团。还有人为了立功，纵马奔向都司衙门报信。“彭同知！燕王造反了！”

“张大人、谢指挥使都死了！”

彭二本来还在调度兵马，搜捕城中的贼人，闻言又惊又骇。“郭大人呢？济州卫、济阳卫都干什么去了！”

“方才城东出了乱子，郭大人带人去处置了！”

报信的兵卒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济州卫、济阳卫里有人投了燕王，也有人逃了，那边乱成一团……”若此人知道济州、济阳二卫中的大多数将领都投了燕王，说不定也就不会来报信了。只可惜城中下着瓢泼大雨，再加上乱哄哄的情形，使他很难探清当时的情况。“速速点兵！”

彭二闻言当即便坐不住了。在他看来，二卫乱成一团，肯定是因为没个主心骨，所以才不能统合兵马、擒拿燕王。要是他去了，肯定就能镇住所有人，主持大局。到时候有城内城外的兵力优势，擒下燕王绝对不难！“燕王谋反！从我杀贼者赏！”

彭二纵马奔出都司衙门，高声大喝着召集兵马。从九门处被征调来搜寻的卫兵们震惊无比，燕王谋反？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还愣着作甚！”

彭二大怒，指着众人：“速速上马！随本官杀贼！”

被征调来的几乎没有高级将校，职位最高的也仅仅是个百户官，不敢敢违抗彭二的命令。他领了这一千多人后也不敢耽搁，立即在大街上纵马飞驰，向着燕王府狂奔而去。若是等燕王将济州卫与济阳卫收编起来，那就完了！……暴雨倾盆，已经下了整整半天。乌云严严实实地盖在北平城顶上，刚刚过了酉时，天就已经快黑了。燕王府朱红的大门前，朱棣满面煞气，一身赤色甲胄，横枪立马在雨幕中，水流从甲胄的间隙冲刷而下，又顺着乌黑战马的马腿流到地上。在他面前则是已经归拢好，重新集结成军阵的济州卫、济阳卫。近万兵马立在王府前的街道上，在黑夜中一眼望去几乎都看不到边。雨势磅礴，丝毫不见减弱。但这两卫兵马却坚定地屹立在雨中，静默无言，一如他们曾随燕王在塞外征战过的日日夜夜。朱棣环视一遭，轻轻点头，刚要开口，便有一骑从侧方奔过来：“王爷，彭二领着兵马从都司衙门那边来了！有一千多人！”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王府的探马。“臣愿披坚执锐，替王爷杀贼！”

数名将校当即策马上前。“庞兴！丁胜！”

“臣在！”

“你二人各带六个百户，迎击彭二，生死勿论！”

朱棣熟练地指挥着手下将校，做着最合适的调度，一如从前。“是，王爷！”

被点到的二人默默领兵而去，。“张玉，领两千户攻取正阳门！朱能攻取崇文门，丘福……”朱棣的规划有条不紊。方才探马已经来报，九门得知燕王造反的消息后，俱在张昺的心腹命令下坚守城门，关闭瓮城，执戈内向。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攻下九门。也只有夺了城门，才能彻底宣告掌控这座城市，否则即便声势再大，也不过是瓮中之鳖。一个个将领带着兵马消失在冰冷的雨夜中，暴雨声将他们行军的声音掩盖到最低。城中上演腥风血雨的同时，王府存心殿也灯火通明。殿外风雨飘摇，豆大的雨珠打到朱红的门窗上，又缓缓流下。殿内气氛无比沉凝，压得烛火都不敢摇晃。燕王妃徐氏坐镇在殿内，防备任何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今夜几乎是决定命运的时刻。赢了，还能继续拼搏。输了也就万事皆休了。“王妃娘娘，这是明日在城东的计划……”殿中大量文官走动不停，秉烛处理撰写着一份份文书。眼下虽然还没拿下北平，但燕王府已经开始计划着对北平的统治。如何最快平息乱象、如何稳定民心、如何最快清理城内藏起来的不安分力量……这并非提前庆祝，而是未雨绸缪。成功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若等到明日拿下北平的时候，再开始想这些，那就晚了。徐氏总裁着一份份文书，检查有无疏漏与不合时宜之处。有则发回修改，没有就留下，等明日朱棣看过后再施行。“报王妃娘娘。”

金忠一身蓑衣，带着殿外的浓厚湿气闯进来，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凝。“方才前方来讯，朱能千户已经领兵攻下崇文门！此时已西进辅助张佥事攻取正阳门！”

沉重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灯火欢快地抖动，官员们轻松的窃窃私语声传遍整个存心殿。“好！出师大捷啊！”

“南三门几乎一体，只要破了一个，另外两个硬磨也能磨下来了！”

“王爷威武，估计再有几刻钟就能拿下正阳门！”

“我看够呛，正阳门陈兵最多，恐怕也最难攻打。估计要等宣武门被拿下后，两侧夹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