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晚间，丘福曾领兵与马宣在公乐驿有过一战，清楚他的用兵风格。再加上众人平日里对这位北平都指挥同知的了解，早就知道他是个行事莽撞的人。果不其然，被张玉言语一激，马宣当即带着曾浚以及一干兵马出城迎战。“此獠轻敌大意，分兵围困我城，此西门前只有四千兵马，难道我还要怕他不成？”

马宣气冲冲地甩开上来再劝的毛遂：“如此畏畏缩缩，何时可再杀回北平？”

“你既这么怕，那就在城上留守照应罢！”

毛遂拗不过他，只得任他领兵出城，并答应在城楼上接应。马宣与曾浚同样领了四千兵马到了城下，两军摆开阵势。“杀！”

张玉、丘福、朱能三人身着坚甲，策马冲在战阵最前，身先士卒。马宣手持长枪，满脸煞气，同样领着几名将领迎了上去。炽热的阳光下，两道灰黑色的钢铁洪流相互撞击、崩摧，从中飞扬起土黄的烟尘与鲜红的血肉来。只不过雷声虽大、但雨点却不大。双方将士们嘴上喊着杀，手上动作却没那么迅速狠辣，兵器叮叮当当相交声不断响起，但钢铁刺入血肉的声音却不多。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战场中心。“尔等主将被擒，还不快快投降？”

一声厉喝犹如惊雷，响彻在蓟州卫将士们的耳边。众人循声望去，丘福憨厚的脸上满是煞气，被血污映衬的异常狰狞。他手中的长枪上还挑着一只带红缨的兜鍪，不是马宣的还是谁的？丘福话音落下，马宣的帅旗应声被砍断，他所在的方位还传来了马宣、曾浚等人不屈的怒喝。这几乎就做实了他已被生擒。一干蓟州卫却瞬间乱了阵脚，有的慌不择路，回身就往城中跑。有的早有心思，立刻跪地乞降。还有的马宣、曾浚等人的心腹却怒声喊杀着向丘福冲去，试图营救自家主将，但都被丘福快刀重枪砍翻！于此同时，张玉、朱能二人也收拢着战场。不多时，战场上就渐渐平静下来，只余下燕军的声音。唯一不和谐的就是马宣的叫骂。“三条狗！反贼的走狗！”

“你们就等着被朝廷抄家灭族吧！”

马宣面目狰狞，破口大骂，一旁的亲卫随手抄起战场上一块带血的碎布，堵上了他的嘴。张玉望着他这副模样，沾着血污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马宣，你迟迟不敢降，不就是怕王爷同你秋后算账，寻余波的事吗？”

马宣身子一颤，想继续骂但嘴被牢牢堵住，但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却让周围的将校们都冷笑几声。“当初余波被你害死，其实我们都没忘，你应当也忘不了。”

张玉的话中带着恨意：“强占军功不成，便要人命，当真是好霸道的都司大员！”

周围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宣，目光森寒。马宣表情狰狞，头上脸上满是汗，混杂着泥污和血污。想接着骂，但嘴却被堵的严严实实。张玉冷哼一声，也不再继续与他浪费时间：“既然不愿降，那就死吧！”

说罢也不再给他机会，直接令人按住不断挣扎的马宣行刑。鲜血喷溅而出，落到同样被捆着的曾浚脸上。他张口欲说什么，但一干将校恨屋及乌，根本没给这个马宣心腹投降的机会，直接让他追随马宣而去了。待诸将料理完这边的事，将目光投向蓟州城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西城门还保留着方才敞开的状态。“张指挥！丘千户！朱千户！”

毛遂策马领着十余骑从城门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激动。“在下被马宣所胁，早就盼着王爷的天兵到来！”

他越过一干亲卫，直接来到张玉等人面前，表情万分恳切：“终于把张指挥你们盼来了！”

张玉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笑着策马上前道：“王爷若知道毛指挥的心意，定会很高兴。”

“待回北平，我和丘佥事、朱佥事定向王爷如实道明毛指挥的忠心。”

毛遂一听当即一惊，急忙道歉：“原来二位大人高升了，在下不知道，还望勿怪。”

见他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张玉等人也不再试探。朱能笑呵呵地上前道：“什么高升不高升的，都是为王爷效力。”

“没错，都是为王爷效力。”

毛遂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诸位远道而来辛苦的很，在下方才已经吩咐了席面，为诸位接风洗尘，下面的兄弟们也有好饭好菜！”

“接风就不必了。”

丘福上前道：“我等还有王命在身，歇息一会便走了。”

“这么要紧？”

毛遂听了一惊，但也很识趣地没打听究竟是什么公务：“既然如此，那在下这就让城里备水、备粮。”

“兄弟们忙了一下午也饿了，简单吃两口、喝口水再走。”

这次张玉等人没再拒绝，否则就是太不信任他了。三卫兵马稍作修整后，立即动身西进。金乌西坠，皓月东升，夏夜的虫鸣阵阵。遵化城外的山林中，蚊虫遍布。三卫士卒皆静默休息，好在有提前带的驱虫药粉，倒也不算太难熬。张玉潜伏在林边，借着皎洁的月光用望远镜观察着遵化城头上的值守力量。一旁的将校们看着他和朱能、丘福手里的望远镜异常眼热，脸上满是艳羡。“朱大人，能借俺看看不？”

一个相熟的千户小心翼翼地凑到朱能身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朱能犹豫了片刻，还是递给了他：“你可小心着点，这东西可金贵了。”

“长孙殿下一共都没做多少，我也就这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