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异常闷热。朱高煦眉飞色舞地说着这几日的战况。“余瑱这头王八在居庸关缩了这些天，这两日终于缩不住了。”

“徐安、钟祥他们传报回来，不是今天攻入居庸关，就是明天。”

“还挺顺利的嘛……”朱瞻壑笑呵呵地道，在朝廷以大军压境之前，燕军对上北疆的其余兵马都是降维打击。差不多就是走到哪降到哪，偶有抵抗的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先前根本就不担心燕军的战事，而是安安心心地专注于研究鸟铳。“就算拿下居庸关，后面还有个宋忠。”

朱瞻壑在躺椅上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更后面还有偌大的朝廷，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这几日虽天气炎热、事务繁忙，但他也并未放下锻炼身体、练习八段锦。今日的功课已经做完，正是舒缓、恢复筋骨的时候。朱高煦不满地走过来：“你小子怎么整天说这种丧气话？”

“能拿下余瑱，就能拿下宋忠。”

“待整个北疆都拿下了，早晚也就能拿下朝廷！”

“那是当然。”

朱瞻壑对此深信不疑，更何况现在的他根本不敢同朱高煦犟嘴。免得他再给自己“加练”。“听说爷爷很重视宋忠？”

朱瞻壑看着朱高煦越来越近，急忙转移话题。“宋忠那蠢货有什么可重视的？”

朱高煦不屑道：“老头子以前可看不起他了。”

“他重视的是宋忠带着的那些燕山护卫，那可都是咱们的人！”

“还是最精锐的！”

朱瞻壑明白他的话，这就是所谓的投鼠忌器。若硬战宋忠，那些燕山护卫必会遭到损伤。若放任他自流，被他纠缠住，等朝廷大军到时也会让自己遭殃。当真是进退两难。说话间，朱高煦自己也搬来矮凳坐下，后背倚在树上，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现在老头子把张玉他们派出去，反倒让陈珪他们留下了，我估计就是等着宋忠呢。”

“到时候宋忠从哪边来，他就带着陈珪他们迎过去……”看来朱棣早就打算亲征宋忠，对他的重视超过大宁、山海关。“爹，到时候你也去吗？”

朱瞻壑突然问道。“当然得去。”

朱高煦想也没想便回道。自从十六岁起，朱棣每次出征都必然有他，塞外漠北早已遍布朱高煦的足迹。若非等着朱棣，他早就同张玉等人一块去蓟州了。“宋忠以前可是做锦衣卫指挥使的，还跟着杨文将军征讨过西南夷。人家肯定有两下子，要是轻视了他说不定还会吃亏。”

朱瞻壑皱起眉头，宋忠可能不危险，但自大的念头却很危险。“那都是赶上他们命好，实际上那个杨文也没甚本事……”朱高煦虽是这么说，可面上的轻浮终究消散了几分。“此行和从前打鞑子不同，毕竟是和朝廷对上，宋忠手下还有咱们自己人，说不得还有别的风险。”

朱瞻壑又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道道：“我这还有个法子，要是到时候爷爷拿他们没办法，你就把这个告诉他。”

朱高煦听着前句话本来还欲笑，但听完后句话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朱瞻壑。“你有什么法子？”

他面上带着几分狐疑：“你爷爷说你肚子里有点鬼点子，是不是就是这个？”

“什么叫鬼点子？”

朱瞻壑吐血：“这是爷爷的原话？”

“嗯……”朱高煦迟疑片刻：“我觉得差不多，反正就是说你点子多。”

朱瞻壑深吸一口气，不再和他纠结这个：“宋忠既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出身，那他肯定善使些阴私手段。”

锦衣卫就是特务，宋忠这个特务头子肯定对这方面有些研究。朱高煦安安静静听着，难得没插话。朱瞻壑继续道：“别看爷爷对他手下的燕山护卫投鼠忌器，他肯定也忌惮着咱们呢。”

“手下的主力兵马是跟了燕王几十年的心腹，如今又要来对付燕王，难道他就不怕燕山护卫们临阵倒戈？”

“怕肯定是怕……”朱高煦琢磨着朱瞻壑的话，让他来他肯定也怕。“但宋忠也有不少嫡系兵马，再和余瑱或者别的什么回合，把燕山护卫和他们混编，再以亲卫监军……”朱高煦说的是军中对这种情况的常见处理手段。“但还不够。”

朱瞻壑摇摇头道：“宋忠肯定也想追求万无一失，想把握越大越好。”

“说不定他就会对燕山护卫们散布些谣言，比如说燕王为了防备你们探听北平的机密，已经把你们的家人亲戚全都杀光……”“如此一来，燕山护卫们心怀愤恨，想要报仇，自然就会为他而战了。”

他又在躺椅上蛄蛹了一下，转头望向朱高煦：“等两军交战时，咱们就让与燕山护卫们有亲近关系的兵卒将校冲在前面。”

“让他们摇旗去喊他们的父子兄弟、亲戚朋友，如此一来他们肯定就知道宋忠在骗人，非但不会与自己的父兄刀兵相见，一怒之下临阵倒戈都很正常。”

“到时候大军一过，拿下宋忠不过易如反掌。”

朱高煦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觉得他的话非常可行。但听完揣摩了一会儿后，他不禁有些疑惑：“万一宋忠不像你说的，散布这些谣言呢？”

“那效果似乎就没那么好了……”朱瞻壑白了他一眼：“笨。”

还不待朱高煦生气，他就抢先说道：“宋忠不散布，那咱们就散布啊！”

“难不成燕山护卫跟了爷爷这么多年，一朝被宋忠调集，他在里面就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

“说不定宋忠还得谢谢咱呢！帮他想了个稳定军心，激发斗志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