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常年在边塞征战，精锐程度根本就不是承平日久的南军能比的。二者战斗力相差巨大，只要燕军能占下一处据点，很快就能蔓延至整段城墙。登上城墙的燕军、燕将越来越多。朱高煦方才好几次都欲随军杀上去，但朱棣让他看顾着弟弟，他才没往上冲。但此刻有好几段城墙已经被清理出来，朱高煦再也按捺不住，提刀就往前冲！“走！跟我上！”

“二哥……”朱高燧一把拉住了他，有些踌躇地望了一眼城头：“现在上是不是还有点危险？”

“鼠胆！”

朱高煦刚要骂他，但又顾忌到周围的将校、士卒，害怕丢人，只得低声吼道：“城墙上都快没人了！你上去喝西北风啊！”

“我知道……”朱高燧看着城墙根下面被摔死、砸死的燕军尸体，悄悄咽了口唾沫：“这爬墙终究太危险，不如待会城门开了，咱们从城门杀进去。”

“那和别人嚼烂了喂给你吃有甚区别！”

朱高煦大怒：“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走了！”

“我……”朱高燧看着而二哥的模样，最终还是咬咬牙：“我去！”

“快点！”

朱高煦立刻领着他冲向城墙：“跟在我后边爬！我死不了你就肯定没事！”

朱高燧老老实实地跟上……城头上喊杀声不止，谭渊须发散乱，头上、脸上、甲胄上满是血浆，满脸杀意欲狂。“降不降？”

谭渊手持滴血的长刀，满脸凶相地瞪着被擒下的两队南军。“你做梦！”

为首的南军大骂。“一个不留！”

谭渊毫不留情，他身后如狼似虎的燕军士卒立即冲上去，将这些人尽数砍杀。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雄县的各个角落。待城门大开，燕军大军入城之际，城中南军早已尸横遍野，百姓亦瑟瑟发抖地躲在家中，紧闭门窗。谁也不曾想到，昨夜还是一片祥和团圆的雄县今日已经浸泡在浓郁的血腥之气中。虽首战告捷，但朱棣面色却不好看，领着亲卫快速步入县衙。雄县的知县早就在战乱中不知所踪，或许是换了寻常衣物躲到了百姓家，或许干脆死在了燕军的刀下。县衙空置出来，已经成了燕军的驻地。诸将领聚在堂中，身上的煞气还未完全散尽。朱棣无视扑鼻的血腥气，来到主位，面色难看地盯着诸多燕军大将。“出征前，本王在北平便说过切勿滥杀，看来不少人都当成耳旁风了！”

谭渊并非个例，许多人都如他一般，甚至做的更过分的也有。“王爷……”有人开口欲要解释，却被朱棣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尔等以为将人杀光，以后便再无人敢反抗了吗？”

朱棣对这些人的想法门清，他厉声喝道：“此非求生，而是速死之道！”

“滥杀最坚人心，若南军知都道了尔等的杀戮之举，畏惧被尔等所杀，每战定搏命以求生！”

“一夫拼命，百人莫当，尔等又有几条命和人拼？”

不少将领听到此处，脸上露出几分后怕。“白起杀降，赐死杜邮，项羽屠城，自刎乌江，自古以来滥杀者可有善终乎？开平王勇猛盖世，亦横遭不幸，不过三十年光景，诸位就忘了吗？”

将领们面色再变。开平王便是常遇春，武功高绝、战功卓著、精于骑射、刀枪剑戟百兵无不通晓，智勇双全，百战百胜，号称“常十万”，意为将十万军能横行天下。但唯一一个缺点就是性情嗜杀，屠城、杀降都是家常便饭。为此他多次受到太祖高皇帝的训斥，但均无效果。池州之战时，徐达与常遇春设伏大败陈友谅，俘虏三千敌军。徐达向朱元璋上报，询问如何处置的时候，常遇春便将战俘全部处死。后来，常遇春北征残元后自开平南归，行至柳河川时却毫无预兆地发病暴亡于军中，死时年仅四十岁。自白起为秦昭襄王赐死杜邮后，华夏便有杀降不详之说法，常遇春之死无疑又大大增加了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朱棣见诸将都被吓住，这才面色稍缓，继续道：“北宋曹彬破后蜀、征北汉、砥定江南，皆以不滥杀著称，其后子孙昌盛。”

“先前本王破怀来，擒宋忠，不降者只杀百户将校，其余宋忠心腹军卒皆给牒散归，就是不想多造杀业。”

“尔等自比白、项如何？又能否悖逆天道？”

将领们闷头不言，人贵有自知之明，无论是白起、项羽还是常遇春，他们都是比不过的……“王爷，臣等知错了……”将领们纷纷认错有的后怕，有的面带愧色，有的目中则有几分不以为然……朱棣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的人是被他人所影响，跟风所致才喜欢杀戮，这样的人还好劝。但有的人却是天性所致的嗜杀。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太祖劝常遇春怎么也劝了十多回，但基本都无甚效果。碰到这种人，即便朱棣也没辙。他让人去安顿好雄县事宜，贴出不扰民的告示、追索失踪的雄县知县……待处置好这些杂务后，朱棣又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地图上。如今虽已取了雄县，但身侧的鄚州就是潘忠、杨松数万大军的驻地，现在还不是安睡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和煦，整个县衙都仿佛笼在一层淡白色辉光中，冲淡了昨夜的血腥与杀戮。朱棣凝视着沙盘上鄚州的地方：“潘忠、杨松虽近在鄚州，但定想不到雄县被我等速破，想来收到消息后，会带兵来援。”

诸将同样望着鄚州的位置，有和朱棣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朱棣盯着沙盘看了片刻，沉声道：“吾必生执潘、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