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燕军等了又等，从上午等到天黑。眼看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依旧没等到城内传来的信号，甚至城内静悄悄的，连个动静都没有。“这李诚是不是临阵有了退意？”

一干燕将埋伏在军中，就等着城门一开便立即领兵杀上去。现在白白吹了一整天的冷风，自然对李诚没什么好话。“不错，他若是真动了手，就算兵败叫人擒住也该有些动静才是。”

“城头上巡守的兵卒都没动静，这李诚连动都没动。”

“看来要破此城，须得硬碰硬了……”待太阳完全落山后，他们亦心知今日已经不太可能等到李诚的内应了。这时又有宦官来传信，王爷在中军相召，将领们这才停止蹲守。中军大帐中，朱棣与将领们一边吃着简单的干粮，一边商讨破城之事。“李诚未有动静就没有吧。”

朱棣一句话算是带过了此事，毕竟燕军也没因此受到什么损失，顶多算是耽搁了半天。而且这半天多时间也并非是浪费了。“今日我遣游骑探查蔚州附近，发现蔚州西南还留有曾经筑下的敌台。”

朱棣在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缓缓道：“此台上有飞桥跨连城头，如今飞桥虽毁，但敌台尚在。”

“我可借此台攻城，必有所得。”

将领们望着地图，商量了一会儿，一致觉得此计可行。众人商议好细节后，便依计去行事了。当然，并非现在。燕军怎么也是紧张了一天，总得休息一番。待大军吃过了晚饭，休息一阵后，时间过了午夜，朱棣才让几名将领出去行动。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用布囊塞满雪土，然后从敌台上推下去，如此一直堆积，直到布囊与蔚州城墙同高，燕军便可沿着此临时“长桥”，杀到蔚州城墙上去。燕军半夜筹备，然而于此同时，蔚州城中也有人终夜难眠。大敌在外，将领们夜间几乎戍守在城墙上，以防不测。所有人本该留在自己负责的城墙段坚守岗位，但都督佥事王忠却悄悄来到了李远的房间。“今天那姓刘的到底闹的什么幺蛾子？”

王忠试探地看着李远，以往他们二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太亲密，然而这两天以来的变化，尤其是今天李诚的突然入狱给两人带来了不小的危机感。在外部的危机下，二人不需要什么商议和约定，便默契地达成了联盟。李远负责的区域与李诚的区域相连，而且他在城中、军中的耳目更多，消息也比王忠灵通的多。“刘明远发现了李诚投靠了燕王。”

李远面色凝重：“李诚的那些心腹几乎都被他擒下了，白天审了一天，但不知道审没审出结果来。”

“投靠了燕王？”

王忠一惊：“真的？不是刘明远公报私仇？”

白天的时候，王忠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只不过那会他不怎么相信。李诚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刘明远更加无耻。相较于前者投敌，他觉得刘明远以权谋私的概率更大，但李远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真的。”

李远郑重道：“据李诚的几个下属招供，白天李诚还出了城，去面见了燕王。”

“这……”王忠瞪大了眼：“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李远神情凝重：“据说李诚与燕王约定，下午便打开城门，献城投降。”

“但不知怎么着，他叫刘明远发现了，还被拿下了。”

王忠惊呼一声，随即有些后怕：“要是刘明远没逮到李诚……”那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燕王的俘虏了。“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

李远端起桌上烫热的酒杯，缓缓饮了一口。二人在蔚州卫多年，这边的冬日很冷，无论李远还是王忠，都习惯了有烈酒相伴的冬夜。好酒的王忠这次却难得没喝，而是陷入了沉默。李远说的是事实，蔚州很难挡得住燕军的进攻。至于援军……那只是个奢望。“你我也当早做打算。”

李远深邃的目光盯着王忠。“多早？”

“越早越好。”

王忠不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后道：“其实燕王只是想让人打开蔚州城门，这人是李诚还是别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对对方的意图已经心知肚明。李远将壶中最后的酒倒成两杯，站起身来：“燕王善兵善谋，善奇袭，李诚不动，他极可能于黎明时突袭攻城。”

“不如先去城头上准备一番，应对攻城？”

王忠沉默片刻，站起身来点点头：“好。”

二人饮下最后一杯酒，一同走出房间……遥远东方的天边泛起一抹暗淡白光。正月初二，本该是走亲访友共贺新年的日子，但燕军的士卒们却在紧锣密鼓地行动。借着最后一抹黑暗，由敌台到蔚州城头的土袋桥梁马上就要搭好。蔚州城的西门外，朱棣已经将数台霹雳车、射石炮、火炮调集而来。主攻的地方自然是蔚州城西南的敌台，这些火炮、投石霹雳车则是为了牵制城头守军的注意力。朱棣凝视着城头，时不时转向东方看一眼天色。“时间到了。”

他突然沉声道：“放炮！”

“是！”

前方的宦官扯着嗓子高喝一声：“放炮！”

这时候也不怕城头上的守军听见了。虽然先发动的是霹雳投石车，但轰鸣的炮弹却后发先至，落到了蔚州城墙上。震耳欲聋的炮声惊醒了蔚州城，朱棣目光微沉，这边实际上牵制不了守军的太大精力。城中的李远、王忠都是有本事的将领，能发现哪里的威胁最大，一旦敌台那边打起来，他们肯定会将主要精力放在那边……就在朱棣思索如何更快破局的时候，眼前的情况让他一懵。城门……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