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眉头紧锁。朱瞻壑说的前两个问题，他也能意识到其中的困难所在，但就算千难万难，朱棣仍有信心将其一一克服。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李景隆这样的主将带领，下面的部将们再勇猛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朱棣自信，最多三个月，他就能攻下德州，一路将战线平推至济南城下！但朱棣却从没想过，攻不下济南的情况。遭逢大战，未虑胜先虑败。如今被朱瞻壑已提醒，朱棣也开始思忖起攻不破济南的后果。越是想，他的表情就越是凝重。房间内气氛沉凝，犹如过了好几个时辰。朱棣的眉头愈发紧皱，燕军一路打到济南城下时，肯定是兵累将疲了，还要面对后勤被扰的压力，还真有可能出现朱瞻壑所说的那种情况。但燕军疲乏，南军肯定更不堪，到时候接连战败的他们说不定都接近崩溃了！先前朱棣的想法是借助一路积攒起来的胜势一举破城，那时被击溃的南军想必也组织不起什么有力的守城了。燕军再使些计谋，拿下济南城应当不成问题。可若真有个万一呢？久攻不下，对燕军的伤害绝对是非常大的，甚至最后还真会如朱瞻壑所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朱棣觉得不能再用先前那种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思维去想济南城了。他又思索了好一会儿，但都没什么头绪，才终于想起来提出问题的人就在眼前。“壑哥儿，你觉得该如何攻下济南？”

朱瞻壑摇摇头：“爷爷，济南不好打，我觉得最好还是别打了。”

在铁铉的坚守下，燕军很难攻破济南，就算朱瞻壑也没招。热气球也很难用来破城，人家把床弩、火炮放在城头上，还没等气球飞过去就被击落了。历史上铁铉确确实实让朱棣吃了个大亏，燕军败的灰头土脸，真正拿下济南还是朱棣攻破京师登基后，令兵马北上，硬生生围下来的。他指着地图道：“爷爷，我觉得要么就留在德州，以此与南军交战。”

“要么就由德州转进东南，攻东昌府、大名府，然后借此取东阿，沿东平州南下，走徐、沛……”朱瞻壑指出来一条绕过济南的路。他说的这两个选择各有缺陷。前者是德州区位不如济南，很有可能无法承担隔断南北的重任。后者则是绕开济南后，后路不安，很有可能被济南城中的守军突袭。“不过若是绕开济南，也可尝试引出济南城中的守军并歼灭，然后反身再攻，或许就能攻下一座空城……”当然，这样的操作难度非常大，不只需要实力，还需要运气，朱瞻壑也只是说给朱棣参考。朱棣再次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还是站起身来：“济南盾虽坚，但吾之矛未尝不锐。”

朱瞻壑心中叹息，他知道朱棣还是想去试试，不尝试就畏缩不前，也不是他的风格。“你放心。”

朱棣似乎知道朱瞻壑在想什么：“若事不可为，我会早早退兵，不在城下白费精力。”

朱瞻壑点点头，朱棣心中有准备，不和铁铉干耗就行。“爷爷，其实还有个办法，或许能解决前两个问题，只不过不一定能成功。”

面对着朱棣不解的目光，朱瞻壑又道：“蛇无首不行，兵无主自乱。”

“如果能在攻到济南之前，就把南军的几个主要将领擒下、或干脆让他们阵亡，说不定后面就好打多了。”

朱棣沉默地看着朱瞻壑，并未回话。他倒是想这样，可这些将领又不傻，怎么可能乖乖配合，束手就擒？“爷爷，之前我和你说的新式火铳，其实已经有眉目了。”

朱瞻壑斟酌着道：“如今虽还不能量产，但只要匠户们齐心协力，先打造个几十把应当是没问题的。”

几十把新式火铳对几十万燕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犹如向大海中投入一粒沙。但几十把火铳如果交到几十个枪法精准的锐卒手中，在一场乱战中专门逮着一个人偷袭放冷枪，那得手的几率可就太大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打不到人，总能把马打死吧？对朱棣来说，擒获敌将或许比当场击毙对方更好。“火铳？”

朱棣微微恍神，要不是今天朱瞻壑主动提起，他都快把这事忘了。主要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朱棣也没再主动找朱瞻壑打听，免得没有成果，让他难堪。而且改进火铳也不是什么容易活，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也很正常，朱棣甚至觉得既然朱瞻壑趁先前那段时间研究出了热气球，那他花在火铳上的时间应当接近于零。可没想到不声不响之间，朱瞻壑竟然已经做出来了？“新火铳较老火铳如何？”

说话的同时，朱棣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朱瞻壑。“比现在的火铳强的多。”

朱瞻壑想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爷爷，我叫它鸟铳。”

“鸟铳？”

朱棣对名字有些好奇了。“可射落林中飞鸟，即为鸟铳。”

朱瞻壑看到了朱棣目中的期待，当下也不在耽搁，立刻带着他向工正所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