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是真的大。甚至比起深渊别墅来,还要更加大气壮观。即便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住,可由于管家和一众佣人的悉心打理,也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萧条和冷清。四处都没有灰尘,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夜已经深了。时渊穆带着明昭到她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外边的空气染上了夜露,冷得厉害,吸一口气都感觉喉咙几乎要结冰。可屋子里却很温暖。暖风拂面而来,明昭的手搓了搓,立即从他身上跳下,眨了眨眼。这房间布置得非常漂亮,处处都透着古典的精致。大大的雕花木床,绣着精美图案的床幔垂落,四周挂着的灯都是以灯笼的形态,透着安安静静的美感。时渊穆沉默不语。他直接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医药箱,朝她低低道:“手。”
明昭怔了怔。伸出手的同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发觉,此刻她的手背上已经伤痕累累。大概是刚才揍向假山的那一拳。明昭抖了抖手,默然了几秒,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的假山……我会赔你。”
时渊穆的手法很娴熟很轻,俊美的脸庞上光影绰绰,他轻轻捏着她的手,凝眉道:“不过一个假山而已,你就算打碎上千上万个,时家也破不了产。”
一个假山而已?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假山的形态,应该是园林大师钟牧设计的吧。一个钟牧大师这样精心雕琢的假山,起码也得上几十万的高价……若是上万个……唔,时家看来还真挺有钱。他很快清理好她的伤口,再一次给她包扎上。抬起眸子来,时渊穆的目光今晚头一次带上了沉意,“但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空气静了几秒。明昭低下头,将包扎好的手快速收了回来,感觉脸上有点燥,“谢谢。”
时渊穆开始收拾起药箱子,空气再次安静。不知为何,她此刻不太喜欢这样的寂静。“这地方应该不是你布置的吧?”
明昭挑了挑眉,一屁股坐在了偌大的床,开始寻找话题。然后她才发觉,这床虽然看起来是红木床,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古代床的那种硬,反而是恰到好处的软。但是,房间虽然古典,却看不出一点儿深渊别墅的沉郁和阴暗,反而处处都透着精致与细心。若不是带着对生活的期许,又怎么可能关注到这么多细节,并且在房子中体现出来呢。可时渊穆却摇了摇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微抬,“猜错了。”
“嗯?”
明昭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外,“真是你布置的?”
“嗯。”
时渊穆侧头想了想,“大概……七八年前吧。”
七八年前……还真挺久远的了。明昭自己喜欢做设计和画画,所以她知道,这些作品其实是能够反映内心的。例如她向往自由,她的画中就总是会有丰富明媚的想象,和一些禁锢的压抑,矛盾不已。再例如她后来卧床不起,彻底没了生的希望,她的作品也就变得昏暗、颓丧、孤独。所以……这大概能够说明,七八年前的时渊穆,应该还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少年。明昭却忽然从这个地方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轻咳了两声,看着时渊穆的眼神透出些琢磨和疑惑来。七八年前……他都开始设计院子了,那他当时多少岁?相识这段时间以来,明昭这才发觉,她好像压根没关注过他的年龄。就连当初查资料,他的文档中也并未提及年龄,出生地也是写的不详。关于这一点,明昭觉得并不重要,所以也就没有深查下去。“大概,十七岁左右。”
时渊穆回想了一下,很随意地回答。明昭愣了下,点点头。那这么算下来,他现在是25左右?唔,她想象中,时渊穆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倒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这个人的气质太沉稳,气势太强,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沉郁,简直像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此时如果木予在此的话,肯定要诧异于明昭的思维方向和淡定。因为她居然没有对这个年纪就能做这样的设计而感到惊讶!十七岁啊!普通孩子才要高考的年纪,九爷就已经开始有这么多设计的创意,这难道不是一个要崇拜的事情吗?然而……木予不知道的是,明昭其实年纪更小的时候,就开始出设计图了!谁比谁更妖孽……还真说不准。“很晚了,睡觉吧。”
时渊穆似乎也没觉得这是个值得惊讶和炫耀的事情,只是很淡定地看了眼时间。明昭点点头。然后,就见时渊穆竟然往里边的方向走。明昭正惊讶着,就见他对着房间中央的一面屏风摁了一下。然后,漂亮的屏风就朝两边展开,露出一个通道。她歪头看了眼。原来这个房间和隔壁的房间是相通的,这个屏风打开之后,直接就是另一个房间!两个房间风格相似,所有的摆设都一样,只是全都反了个方向。左边房间的床是靠着右边的墙,而右边房间的床是靠着左边的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床之间,只有一堵墙隔着。明昭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样的设计十分别致,倒是时渊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晚安。”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在夜色中隐隐透着几分诱惑。屏风合上,四周安静下俩。屋子很暖,明昭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手慢慢的,攥成了一个拳头。元始研究院,是他们所有人多年来纯粹的理想和心血,她绝对不容许被任何人毁掉。但是究竟如何做……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毕竟敌人,是与她朝夕相处了十数年的……师傅。闭上眼,她深吸一口气。重生以来,她其实一直想的都是放下从前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就算是过平平无奇,无波无澜,无人知道的人生也好。可是,事与愿违。既然如此……那就——战吧!当年她是全心信任着他的女孩,是无力反抗的幼鸟。可如今,她早已不是那时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