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恭是一脸冷傲神情,虽故振精神,却也不免显得疲惫,在他身后是稀疏的些许人马,看着亦是困乏十分。这一路人已然逃窜了许久,样貌甚是狼狈不堪。“王甫司徒,贼兵将至,若只顾盲目逃窜,恐难生还。”
刘长恭低声冲着身旁骑马并进的清瘦老者说道。像是被狠敲了一闷棍,老者慌忙抬起沉重的头颅往后看去。远处,鸟兽四起,尘土飞扬,看样子是有了大动静。“此为何处?”
老者侧转身来向从人问道。“衍行道口。”
一熟识地理之人抢先回答道。老者闻言看向前路,若有所思,眉目紧锁足见老者的担忧。终于,他缓慢开口说道:“此处密林环绕,又有两峰遮掩,后方追兵急至,我等可凭借地势之利暂时寻处隐匿。”
“弹丸之地焉得藏匿?我观其军不过百余来人,先机在我,不如以诡兵唬退敌军方能远去,况吾天策上将岂能落魄如走狗藏首匿尾?”
刘长恭是一脸的孤高,明明一副狼狈神采却硬要挤出几分不屑的表情。老者闻言并不多作言语,只是无可奈何的面貌尽皆显露出来。计已下定,刘长恭命令十数人前往密林之处激扬尘土以做伏兵之象,而自己又引着十余骑横刀立马于衍行道前故作声势,这是他的唬人计策,想来应该能起到作用。敌军将至,这样卖阵,当然有人不满,只听他们窃声私语道:“人纵不怯,马力已乏,安能复战?若稍有差池,则我等休矣!”
有这般言语在如此危难之时,若动摇了军心可不得了,刘长恭对此怎能不生气?他遍视众人,指着手上利剑高声喝道:“乱吾军心者当斩!”
上将既已发怒,谁还敢表达不平,当然,刘长恭身旁的士卒也都是忠勇之人,分得清形势,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远来追逐之军终于显露,观其数目当有百来号人,其人皆身穿异服奇甲,手持弯刀,样貌不甚凶恶。尽管敌军来势汹汹,此刻却又有所畏惧,驻足不前。“将军,此处地势艰险,道路狭窄,小人观两侧皆是山峦叠障,又见远方密林朦胧处似有尘土飞扬之象,恐是伏兵!”
敌军中一尖利模样之人冲其首领言语道。“纵使中原之人深谋诡谲,吾何惧哉?”
那首领虽如是说却只领军停滞不前,他眺望一眼远处的肃穆之军暗自思量道:如今我孤军百十人入了齐秦境内,倘若遇了埋伏如何得脱?这么一想着他又望了眼前方严整的军阵,这阵仗着实让人有些心悸。见敌军生疑,刘长恭知道有机可乘,便回顾从人示意鼓噪军威。众人会意,皆扯开喉咙,嘶哑着声音痛喝敌军。来军见刘长恭等人如此气概皆心生怯意,一时间人马攒动,不时有人踉跄跌倒。刘长恭看到敌军自乱阵脚知道有机可乘,于是大喝一声“进军”便当先策马奔着敌军冲突而去,从人见刘长恭一马当先亦纵马跟随。远处敌军看着冲突而至的刘长恭等人诧异而又惊惧,而那为首将领更是大号一声“中了埋伏!”
后便调转马头向后方跑去,这可犯了兵家之大忌,士卒见统领已然逃窜于是也弃甲曳兵而走,顷刻间,原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追敌之军,现在却旌旗疲靡,落荒而逃,成了丧家之犬。只见那些个士卒都争相逃窜,已然是乱作一团。望敌军远逃而去,刘长恭扼住马头停下,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捏出汗水,但仍然转头向从人笑曰:“略施小计,彼军退矣。”
一旁的王甫司徒紧蹙起眉毛,叹了口气。不敢多做耽搁,刘长恭领着众人快速离去。却说那被吓退的敌军皆抱头鼠窜而走,队伍散乱,领首之人忽见前方有一军前来,乃心生慌乱之意,待视清彼军方才定下心来,他策马向前迎去,拦于众军之前。“什么人?”
一虎背熊腰,手持利斧,领军在前之人厉声曰。先前被唬退之人赶忙报上番号姓名,然后又说远处衍行道口有军马埋伏。那领军在前之人听闻此语也不由心悸。“那刘长恭此时亦然势穷,此举不过困兽犹斗耳,只消一军遣去即可擒之,”自军中走出一智谋之士大笑曰,只见其人手掣一柄长剑近至军前:“汝临阵脱逃之罪暂可不记,快领我军寻得彼人,若擒得彼军上将归来,亦可记你一功。”
那落跑之人战战兢兢,可没奈何,又只得领着众军前去寻找远去不久的“刘”军人马。早已人困马乏的刘长恭等人行进的并不快,王甫司徒见众残军皆一脸疲惫之相,于是便对刘长恭低语道:“众军士身心具疲,虽吓退敌军,但彼大军将至,倘若有一机敏之士看破实情必幡然醒悟,届时其军追赶将来,似我等如此龟行之速恐难逃脱,不若诡了踪迹,寻一隐匿处暂且躲了这一祸再另有良图!”
刘长恭蹙紧了眉头,他并不愿躲躲藏藏,这种行为需屈了他的盖世之名,刘长恭的傲气不准许他辱没了名声。“再赶些时辰,就能赶到宛平城了,只消多费些气力儿。”
刘长恭徐徐开口言曰。听闻此语,王甫司徒气恼,锤胸大叫一声:“糊涂啊,梁州已无我等安身之地矣!”
话音未落,于后方突然涌出一路人马,少说四五百人,其军喊杀声大振,皆高呼“割将首,请军功!”
“快,掩护将军先走!”
见后方敌军突至,司徒大喊一句。十几勇猛之士应声而出,策马挥刀冲向敌军,欲阻断敌人的追击。“唯有力战身死,安能苟且偷生?将士们,随我奋勇杀敌!”
刘长恭扬声呐喊,欲向敌军杀去,却被王甫司徒一把扯住马辔,正当刘长恭纳闷间,只听哐当一声作响,王甫司徒如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咆哮起来:“你怎如此心高气傲?不识好歹?赶紧离去,莫要让这些将士白淌了鲜血!”
原是王甫司徒使剑击打了一下刘长恭的头盔。“司徒……”不等刘长恭有所言语,身旁一从人大声叫到:“快看!敌军将至!”
只见不远处尘土激扬,一彪悍之将领着十数人正策马飞奔而来。“事急矣,速去!”
司徒大叫一声,但刘长恭仍然迟滞,未有举动。见状,王甫司徒瞪红了双眼,紧咬牙关,髯须倒竖,他拔出利剑在刘长恭坐下马的大腿上狠划一刀,顿时马腿皮肉绽开,鲜血直溅而出。那马仰天长啸一声,带着刘长恭猛烈的往远处死命奔去。见刘长恭远去,王甫司徒回顾从人说道:“走,速速护着将军离去!”
众人领命,当即策动坐下马向着刘长恭追去。刘长恭为首在前驰行,胸中万般情绪交错,焦急十分,见后方王甫司徒率众赶来心方稍安。突然,只听箭羽划空之声响,有人应声落马。刘长恭回顾视之,原是后方敌军见刘长恭等人渐行渐远担心追不上,就立马搭弓射箭来阻击众人。王甫司徒见刘长恭行动有所迟缓猛喝道:“莫有所顾,休让这些忠义之士白淌鲜血!”
于是刘长恭决心逃窜,不再有所顾忌。已然纵马疾驰了好一会儿,刘长恭虽有心奔走,奈何坐下马却是愈行愈慢,他扬起长鞭策动马匹,可马儿只是嘶鸣不见加速。刘长恭叹了口气:“人纵有心逃窜,可马力已乏……”未及刘长恭言罢,其坐下马在长鸣一声后便向一旁倾倒下去,而刘长恭亦是滚翻在地。刘长恭慌忙起身近至马前视之,马儿身子瘫软在地,已然绝了气息。“将军,如何不速行?”
后方有一奔逃赶至的士卒问曰。刘长恭并不理睬,只是叹气道:“梁州军马驻守清明岭,何败之速也?”
“将军,事急矣,宜速行,请换乘我的马匹吧!”
那士卒急急下马来到刘长恭身旁劝说道。“此诚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刘长恭哀声曰:“命数如此,不可逆也。”
正当刘长恭自顾自惆怅时,忽然传来人坠马嘶之声,刘长恭和士卒顿时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