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想到了刚才那个工人恐惧的神色，他不安的心情油然而生。　　莫小年见状，安慰道：“没事，长舌就长舌呗，我一个活人还怕鬼啊，你别担心，把面具帮我固定一下。”

她将放毒面具放在顾洲手心，给了自己信心，也给了顾洲相信自己的力量。　　顾洲用自己最慢的速度给莫小年戴好防毒面具，面具很严密，他只能透过两个小口看见莫小年的眼睛，那双含有星星的眼睛甜甜地看着顾洲，顾洲才略微放心了些许。　　“试一试，紧吗？”

莫小年晃了晃脑袋，正经百倍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正好，不愧是顾队长。”

“一定小心，害怕的话就叫我们，李威拉你上来。”

顾洲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好，我很专业的，这是我锻炼的机会。”

李威也觉得莫小年是新手，不免会害怕，“真的让她去？”

顾洲看着莫小年坚毅果敢的背影，郑重地点点头：“我相信她的专业能力，这是她的工作，谁也不能代替。”

说罢，冲着韩启大喊：“老韩，把我后备箱的安全绳拿出来。”

莫小年全副武装，走到排污井井口，井中无灯，检修队队长把队员的探照灯交给莫小年，供她照明使用。　　“尸体可能是悬挂体位，你下去之后检查死者的缢型，缢死工具，其他的等尸体搬运到殡仪馆再说，明白吗？”

李威也不太放心莫小年，毕竟是未知尸体。　　莫小年笃定地点点头，“我明白。”

短小的攀爬梯让莫小年很没有安全感，她是一个略恐高的女孩，于是顾洲在她身上多绑了一层安全升降绳。　　“差不多了。”

绳子停滞了下降，顾洲判断她到达了尸体悬挂的位置。　　排污井里管道交叉相错，莫小年只能看到探照灯直射的范围环境，她慢慢下降到工人大约可以看到尸体的位置，环顾四周，在她身后，确实有一个吐着舌头的头颅，当探照灯光线直射尸体时，莫小年打了一个寒战，在这样一个漆黑的环境，她的幽闭恐惧被激发出来，她好想尖叫出来，可是又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死者是寸头，身材宽大，面部骨骼突出，一看就是男性。他的面部肿胀如同一个泡发的紫色面团，青紫色的皮肤像书里描写千年老妖的模样，莫小年霎时间在脑袋里回忆了当年看盗墓笔记的情节。　　她忍住反胃的生理反应，上手检查了尸体的尸僵程度，尸体的腐败血液沿着静脉丛形成树枝状污绿色的腐败静脉网，一片片绿色再身体上蔓延，莫小年庆幸自己带上了防毒面具，不然自己真的交代在这儿了。她初步检查了尸体，但是偏封闭的环境不宜久留，她拽了拽绳子，示意上面的人可以拉她上去了。　　顾洲和李威一使劲儿，莫小年安然无恙地爬上来，摘掉防毒面具后，她的刘海被汗水浸透，但满脸都是喜悦的神色。“我完成啦，死者是男性，缢绳的着力部位在颈部的左侧，头部偏向于着力处的另一侧，是侧位缢型，死者血液回流受阻，面部肿胀，现在已经是青紫色皮肤了，他缢吊的绳索是一股蓝色电缆，具体我分辨不出来电缆的来源，绳结是死套，大概就这么多。”

李威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了，初步尸检完成，找几个人解套运尸吧。”

韩启从民警里挑了几个身材不是很高大的，按次序下井把尸体搬出来。　　顾洲帮莫小年把尸检工具收好，然后目不转睛看着她，“辛苦了，莫法医。”

“应该的。”

死者第一时间被送回殡仪馆，由市局法医解剖并且出具尸检结果。　　李威手里拿着解剖刀，解释道：“尸体肿胀期约为死后二到七天，尸体从轻度的肿胀到完全膨隆。这个阶段尸体会出现强烈腐败气味的液体，可从尸体开口处流出，使得尸体下面的土嚷呈碱性，节肢动物开始离开尸体下土壤。这个时期尸体的昆虫主要是丽蝇和麻蝇，酪蝇和尖尾蝇科也开始出现。你看，死者的口鼻眼出，都有细小虫卵附着，看来他已经死亡四十八小时左右了。”

莫小年接着说：“电缆压迫颈部神经导致心脏骤停，刺激喉上神经，引起反射性呼吸停止，但我怀疑死者不是自杀，自杀的人很难给自己打一个如此吻合脖颈尺寸的死套。”

死者的死套恰好与脖颈的尺寸相适宜。　　电缆绳索压在喉结下方，也就是甲状软骨的下方，因此死者舌尖伸出牙列外三至四厘米。悬体体位的缢死者，由于自身体重的重力作用，血液坠积于身体下部血管，手足、前臂和小腿就会出现暗紫红色尸斑。　　“你觉得是刑事案件吗？”

莫小年越看越不对劲儿。　　“尸体的表现和死后缢死有点不一样，我怀疑他是被下药后吊死的，比如安眠药之类的，先把血液样本给化验室送去，让赵哥化验一下血液杂质有没有药物成分吧。”

莫小年和李威的工作就是出具尸检报告，因为案件的授权还在名江区公安局，市局不能直接插手案件的办案程序，所以市局鉴证科把尸检各项证据整理后，又送给名江区公安局，由他们再办案。　　莫小年作为鉴证科唯一的小姑娘，短短半年就业绩突出，其他老员工都赞叹不已。　　尤其是李崇光，坐在病床上听着莫小年的描述，乐得合不拢嘴。　　“师父，简直一言难尽，我和他就这么近，这么近，要不是我带着防毒面具，吓得我当场去世。”

莫小年绘声绘色表演当时下井的场景。　　李崇光虽然见的世面比她多，可尸体的出场方式总是个谜，莫小年讲的这种他确实没见过。　　“听你说了半天，我都想看看了，再医院躺着都要发霉了。”

莫小年还是不同意，“您才刚做完手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李崇光没好气地说：“李威那个混小子，每天除了送饭都不给我讲讲局里的故事，比如啊，一些八卦什么的。”

他意有所指，于是不动声色地暗示莫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