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周,顾洲加大了训练强度,警员们几乎每天都在挑战极限,体能极限,脑力极限,任何一种生死存亡的极限都被顾洲带到了训练场上。 夜训结束后,警员们三五成群回到宿舍,大家按照惯例在十二点之前洗漱完毕。 盥洗室。 赵云南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新伤旧痕,嘴里不时地发出痛楚的声音。 “嚯,你现在是被顾教官盯死了啊,这胳膊干脆卸了重新安装吧。”
他的身边围了一群人,都上来观赏他瘀痕累累的臂膀。 赵云南体格健硕,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肌肉,多年训练让他的臂膀结实有力,可是现在上面黑青居多,像是黑青色颜料涂在了胳膊上。 赵云南不以为然,“这点小伤算什么,比起前两天他对我已经很好了,今天只罚我做五百个俯卧撑。”
他伸出五个指头,脸上平淡如水。 其他人深知顾洲的训练方式,都明白五百俯卧撑已经是恩德如山了。 “我才可怜,我这几天脑子都快烧坏了,白天想怎么通过考核,晚上考虑第二天怎么活过去,这儿,已经麻木了。”
郭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顾教官之前也带过咱们啊,没有这么玩儿的,怎么几个月没见变成魔鬼教官了,玩命训练啊。”
“咱们马上要跨境行动了,他也是怕咱们拖后腿,丢人。”
有人刷着牙,又补了一句:“太魔鬼了,我今天下巴颏差点摔掉了,精神肉体双重压力,搞得我都想退出了。”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却威严有力,“谁想退出,和我说。”
韩启缓步走进盥洗室,身上还穿着警服,他目色沉郁,冷冷地看着这些光不出溜的半大小子满口胡言。 “韩警官。”
一瞬间,警员们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谁想退出,和我说。”
韩启又重复了这句话,喉结一滚,属于一个教官的气势流露出来。 其余人默默不做声,刷牙的那个人也躲在角落里,嘴角余留着没来得及吐的牙膏泡沫。 “说话!刚才不是七嘴八舌挺有力气的吗?”
韩启最讨厌男孩子在背后嚼舌根,把严苛训练当成了苦差事。 韩启寒冷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人,最后定格在一个角落里,“于强,是你吧?”
名叫于强的警员立刻喊到,“是我。”
韩启暴怒:“是你你不站出来!等着我找?”
“对不起韩教官,我失言了!”
于强身体站得直挺,小腿肚子却在发抖。 韩启也不继续骂,他食指一勾,“来,你出来,刚才说话的都出来。”
七八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样,默默从盥洗室出去。 初春的夜晚还是冷风萧瑟的,韩启把七八个人放在警官宿舍楼下,他们谁也没穿多少衣服,顶多一个背心短裤,更多的是裸露上半身,单穿一条内裤就被拎出来了。 “说说吧,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几个人话锋突变,极度整齐地回答:“报告教官,没有!”
韩启不屑于听这种说辞,大手一挥,“别和我说这种马后炮,于强,你先。”
被公开点了名,于强狠了狠心,说:“报告,我就是觉得顾警官对我们过于严苛,当然严苛不是错,是为了我们好,是我自己体能不够,还得加强训练。”
韩启一乐,“你这不是挺清楚吗。”
于强青涩的脸上只留下了紧张。 “下一个,赵云南。”
赵云南深知自己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于是轻飘飘地说:“韩教官,我没有问题,顾教官行事作风严苛谨慎,精益求精,也是为了在行动中,让我们不给省厅丢人。”
韩启点点头,嗯了一声,“思想认识也不低。”
“还有谁想表达表达,我给你们机会。”
韩启语气轻松,他在这些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眼睛里看见了一点微光。 没人说话。 韩启又问,“你们觉得,让你们这么辛苦,白天黑夜拼命训练,是为了不让省厅和市局丢人?”
没人说话。 他不耐,“说话!”
赵云南下意识大喊:“是!”
“你们觉得这是形式主义,毕竟是市局挑头的大行动,出了问题都是上面丢人,对吗?”
这个问题涉及面太广,没人敢回应。 韩启瞧着于强的小腿肚子开始颤抖,起风了,春风刺骨,于强感觉自己发僵了。 韩启走过去抬脚一踢,“别抖啊,这点小风,有什么好抖的,站稳!”
于强尽力镇定,腿肚子缓和一点。 “你们有人去缅甸旅游吗?”
“没有。”
赵云南接话,其他人纷纷说没有。 韩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去过啊,十年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就在宿舍楼下面被班长骂到头破血流,原因是某个警员违抗训练命令私自逃脱训练,他觉得自己太牛了,不用训练就能超越别人成绩,其他人陪他受罚,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纷纷看向他,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结果啊,他现在变成了一个魔鬼教官。”
警员们心知肚明,他说的是顾洲。 韩启兀自坐在台阶上,他不想浪费时间多费口舌,于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继而玩味地问:“你们再猜那个班长怎么样了?”
众人摇头。 韩启一字一顿回答道:“牺牲了。”
赵云南惊愕,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最大,韩启轻飘飘一句话,像是在说家常便饭。 “都回去吧,别感冒了。”
韩启拍拍裤子上的土,短短二十分钟,没有惩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解释多余的故事,他的话头戛然而止,给于强众人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韩启见他们不敢走,笑着说:“走吧,我又不是顾洲,会让你们五百五百做俯卧撑,回去吧。”
他转身,大跨步离开,然后消失在楼宇之间。 赵云南忘记了寒冷,喃喃道:“你们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郭林也懵了,语无伦次地说:“死了,那个班长是牺牲了对吧,顾教官当年逃过训练,太刺激了吧。”
于强沉默,撇下他们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