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五名患者都经过筛选,并不是结肠息肉比较大就送来让邹主任切。 辅助检查判断这几名患者肠道息肉为恶性的概率不高,邹主任的水平也很高,镜下寻找动静脉干净利索,钛夹钳夹严丝合缝,吉翔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五台手术十二点之前做完,邹主任做的又快又稳,吉翔看的心旷神怡。 他的水准虽然比系统NPC差的很远,但吉翔知道在国内一线专家的领域,邹副主任属于临床手术技术很强的那种。 “邹主任,有个患者您帮着掌一眼。”
一人走进来和邹主任说道。 “哦,什么患者?”
邹主任正和吉翔说笑着,听到有人找自己“掌”一眼,随口问道。 其实不问的话他也知道是什么事儿。 “我刚做的一个患者有枚息肉1cm,听护士说您这面刚下来,您掌一眼,顺手帮我把它切掉好么。”
“小吉,这位是消化内科的老总。”
邹主任介绍到。 消化内科和普外科的肝胆胰、胃肠两个科室很熟,尤其是胃肠,基本属于上下游科室。 相互之间找会诊、相互之间交流时常态,尤其下游的外科对上游的内科处于一定弱势,邹主任没有拒绝,而是带着吉翔转身去隔壁术间。 1cm的息肉也不大,顺手帮着切掉就行。邹主任这种活做的利索,说是举手之劳也不过分。 来到隔壁术间,邹主任看了一眼镜子,接过吉翔递过来的手套开始进行操作。 要说吉翔是真好用,光是递手套这么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别人很少把手套直接递给自己,而吉翔递手套的时间点刚刚好卡在自己要戴手套上手术的一瞬间。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邹主任深深吸了一口口水,舒服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不是缺人奉承,但干活的时候能完美配合自己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除了吉翔之外绝无仅有。 刚刚5台内镜下息肉切除手术吉翔就掌握了自己的习惯,他要是能留下来,那该有多好,邹主任心里想到。 不过吉翔一早说得明明白白,邹主任也不做他想。 心里遗憾,邹主任尽量让自己分神,他一边做着准备一边问道,“王总,你好像切1cm左右的息肉没问题,怎么还找我呢?”
“邹主任,别提了。”
消化内科的王总叹了口气,“患者和患者家属说切息肉就是小手术,连他们区级医院都能做,而且不用留院观察。”
“呵呵。”
邹主任笑了笑。 “本来这个患者昨天就应该做,就因为术前沟通耽误了太长时间。家里人一口咬定做完观察一下就要回去,我……” 说着,王总犹豫了一下。 吉翔察言观色,估计是受到了某些压力,所以才必须要做。 “不听话的患者和患者家属有的是,习惯就好。”
邹主任开始操作肠镜,吉翔打辅助。 虽然只经过了5台手术的配合,但两人的操作像是配合了一辈子似的,连眼神都不用,默契的一逼。 “我见过最离谱的一个患者,去高压氧做康复,在里面抽烟。”
“我艹!”
王总没想到邹主任举了这么一个离谱的例子出来,一句脏话骂出口。 高压氧舱,抽烟,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结果呢,邹主任?”
护士好奇问道。 “烧的那叫一个惨!”
邹主任继续讲到,“前些年咱们经开区着火,有几个烧伤的患者。他们都没在高压氧舱抽烟的患者烧的狠,全身重度烧伤,没什么好地儿。”
“活了么?”
“连植皮的地儿都没有,你说能活么?”
邹主任道,“再有一个离谱的是我听血管科的老裴讲的。那时候我们还年轻,他有一阵子生病。”
“我去他家看他,见他瘦的不像样子,问了好久,他才说什么。”
“一个腹主动脉夹层撕裂的患者,准备上手术。医嘱静卧,该用的药都用了,等平稳一下就上台。能不能活着下来不知道,这种谁能肯定。但患者觉得没什么事儿,尿管都下了,他还非要自己去上卫生间。”
“大半夜的,患者家属都睡着了,老裴迷迷糊糊去上厕所。打开门,他看见一张惨白惨白的、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人坐在卫生间隔板里的地上,眼睛白花花的看着他……” “邹主任,你别说了!”
护士厉声斥道,“大白天听你讲这事儿我都感觉身后冷飕飕的。”
“害,要不然老裴怎么能生病呢。”
邹主任开始切息肉,“他胆子多大啊,总说什么男鬼来了就跟他干,女鬼来了就跟她睡之类的。但那天被吓惨了,我猜啊他可能……” 邹主任说着,吸了一口口水,呲溜一声,但可能什么没说。 吉翔猜那位裴教授应该被吓尿裤子了,这话可不能说。 夜深人静,睡的迷迷糊糊,打开卫生间看见一个死人死死的看着自己。 光是这么一个画面就很渗人。 被吓的尿了裤子也很正常。 “他们科的患者算是很听话的,一般情况下只要和患者、患者家属说别动,一动就死,患者还是会相当配合。但人世间就有犟种,你们说呢?”
“咱胃肠估计不省心吧。”
吉翔笑眯眯问道。 “胃肠外科的患者是最不省心的,告诉禁食水,说了多少遍,结果很多时候打开肚子一看,里面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吸引器就吸吧,很多固态物质还洗不干净,得下手去掏。”
“其实择期手术还好,毕竟有禁食水,就怕急诊手术。患者也不知道,术前吃什么都不一定。真要是吃了一肚子的榴莲,经过发酵,那味儿!啧啧。”
说着,邹主任已经把息肉切掉,他查看没有活动性出血,钛夹夹闭良好,转身下台。 “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不光要当医生,还当外科医生;不光要当外科医生,还当胃肠外科医生。这特么哪是当医生,分明就是个掏粪工!”
邹副主任习惯性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