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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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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的性质居然变了!

  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按理来说都是先绑架后杀害,如今居然出现了反套路凶手,先杀害后绑架,这怎一个“奇”字。

  “你说什么,你确定没有说错,你再说一遍!”

张局长怒目圆睁,用近乎怒吼的声音喝道,他也是刑警出身,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哎我解释不清楚,现在忙着呢……局长啊您自己听指挥中心的录音电话吧!”

说完,蒋飞急急忙忙就挂断了电话,这绑架案迫在眉睫,秦队已经紧急召唤外出的人员集合,换了谁都没时间跟惊疑不定的领导多说几句。

  张局长很快就从指挥中心,了解到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可谓是一波三折。

  七八天前,天豪小学组织一场为期多日的夏令营活动,报名费高达几万,可以说能参加的孩子出身大多非富即贵。夏令营期间一切戒严,旨在训练孩子德智体美劳、勤奋吃苦的品质,还有野外生存的能力。据说营方还大价钱模拟飞机出事坠落荒野丛林、坐船遇到海浪流落荒岛,人要怎么生活下来。军事化管理,所有家长电话都打不进去。

  张局长一听也是啧啧称奇,这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玩的夏令营游戏。

  居然真的去收集飞机残骸和座位,专人扮演空姐等乘务人员,教每一个孩子如何玩中逃生。

  夏令营组织方也是训练有素,去的路上一丝不苟,返程路上也许是精神放松了,孩子们引吭高歌,在管理上稍有懈怠。

  几个孩子说尿急,下了卡车去树林里解决,有两个归来,有三个却一去再也没回来。

  这几日相处,营里没有刺头,都是恪守命令的孩子,到点了自己会回来。

  卡车司机也没清点人数,直接开车走人,一个个把孩子送回家去,等发现三个孩子失踪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

  家长也慌了,随后接到一通电话,大惊大悲之下直接报案。

  而同一辆卡车上的孩子为什么没举手告知营方同伴没回来。因为人数众多,夏令营迷彩卡车三辆齐驱,大家都以为三个孩子去了别辆卡车,孩子们早已习惯了互相去别的卡车上串门,开开心心地玩耍,并不当回事。

  很显然,这又是一场管理上的漏洞。

  “被绑的孩子是哪几家?”

  “浣花区,住址在鹭湖的陆家、何家和风华满庭的杨家。”

  张局长一听又想拍桌子了:他妈的!还真的都是有钱人家!

  浣花区可是江州市最早一批富人区,鹭湖花园地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千湖遍地、花开满城”可不是说着玩的!那里集中的都是高档住宅、别墅群和附庸风雅的仿古建筑。无论是鹭湖还是风华满庭,能在此地落户的家庭多是巨富,生的孩子都是小肥羊,只要一出手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难怪成为绑匪的目标。

  再听指挥中心发来的录音,这是一条经过处理、质量不高的非原始音频。

  “你们的孩子在我手上,我要五百万美金的赎金,记住,是每户五百万美金,我以后只会给其中一家打电话……”

  毫无疑问这是一通标准的绑架电话,绑匪挟持了三个孩子。接下来的录音张局长就听不真切了,除了嘈杂的电流声,只剩下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的叫喊。

  大意都是给给给,我命都给你,请绑匪不要伤害孩子。

  “局长,接下来怎么办?”

  张局长深呼一口气,短暂的停顿后,是一顿疾风骤雨的输出:“还能怎么办?召集所有人手,全部前往浣花区,全力以赴面对这起绑架案!市局人手不够,就请分局协助,总之,孩子的安全不能有半点闪失!再喊蒋飞联系交警队,务必请他们调取夏令营回程途中的所有监控,给我查!包括森林大道、国道等主干道,除非绑匪是走小路,否则一辆车一辆车的查!”

  张局长的暴躁显示出这一切非同小可,这也正常,命案接一连二发生。

  更赶上长假来临,整座城市歌舞升平一切祥和,分局很多人手都被抽调去维持秩序。这个时间点又发生了绑架,明显是一场要烧起熊熊大火、轰动全城的大案,换了谁都无法心情平和。

  与此同时。

  鹭湖花园的地下停车场宽敞,堪比一座钢筋水泥般的末日堡垒。一辆又一辆的警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为了不打草惊蛇,每一名下了车的警员,都换上了便服。

  有警员身穿租来的高档服饰,伪装是鹭湖住户回家,比如蒋飞,他一身西装打领带,发胶抹在头顶,脚蹬油亮的黑皮鞋,脸上露出痞笑。他的演技极好,明明是第一次踏入高档住宅区,却仿佛自己已在这满园花池里住了好几年般面带微笑,从容自然。

  也有警员穿着低调,伪装成建筑公司的员工制服,手里提着一个个油漆桶,实则里面装着最新版本的电脑、监听装置等高科技设备。

  秦居烈身材高大,气势又惊人,只能脱下外套和腕表,以一名装修设计团队的总监入住鹭湖。

  警方的行动隐秘又低调。同是鹭湖花园住户,封阳在自己别墅阳台晒太阳,愣是没发现有一群外来人进了花园。

  可他们的行动却瞒不过受害者家属,在踏入陆家时遭到了情绪激动的阻拦。

  那是一位穿着旗袍,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老太太。据邻里评价,陆老太太是一名和蔼可亲,端庄娴雅的贵妇人,可这一刻,当警方想进入这栋别墅时,老太太却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

  她变了。

  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老太太,没有平日里的好相处。

  “你们走!打电话的是何家,我们陆家没有打过报警电话,也不要警方的帮助!”

老太太甚至强硬地堵着门,无视了保姆的意见,不想给警方开门。

  这里不得不说,这三家被绑架的孩子,要么是老来子,要么是全家的命根。

  何、陆、杨三家的孩子同时被绑,可三家的意见并不一致,里边的家庭成员中,更是分了两派:一派是坚定的报警派,一派是给钱就好,满足绑匪的胃口只要把孩子换回来就好的息事宁人派。

  息事宁人派认为,如果让绑匪知道,他们报警了,绑匪会撕票,孩子就回不来了。

  听到吵闹声,陆家男主人急急忙忙赶来:“妈,你在干什么,快点让警察同志们进来啊!”

把人堵在门口算什么事啊!

  刚刚隔壁封家听到动静,已经派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他只好用老太太不满装修新风格,在跟团队吵架的话术糊弄过去。

  老太太:“我的儿啊,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报警,那是小宝,是你儿子,也是咱家的命根。如果小宝出事了,我告诉你,我也不想活了!”

孙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果孙子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想到孩子生死未卜,可能还在受苦,老太太的心似有一把刀子在切,割了一刀又一刀。

  一听到孩子,男主人脸色如死灰般难看,他是坚定的报警派。

  可他的理智从昨天开始就面临土崩瓦解,绑架消息一出,妻子就病得晕倒了,需要有人照顾,老太太也不断大哭。绑匪更是指名道姓给他家打电话,其他两家也早早来到陆宅。

  他被迫坚强起来。

  “妈你糊涂啊,我们必须报警!”

老太太又不是没看过报纸,那绑匪穷凶极恶,可是杀过人的,手里已有两条人命,怎么可能拿到赎金就满足,他们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男主人十分理智。

  “报警,报什么警,那是何家自作主张,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陆家老太太对警方到来产生强烈的抵触和抗拒,“你们走!不要害我家乖孙,绑匪说了不能报警,我们打算私了!”

  最后一句尖锐、破音,近乎嘶吼。

  老太太爱孙心切,一直强调,报警会害了自己孙儿,却忘记了这个绑匪前身可是一起孩童连环命案的凶手,警方必须干涉。

  加之绑架赎金过大,不仅轰动市局,省里也派了人过来。

  一个小时前,谈判专家周克夜才下了飞机,连洗漱都来不及,急匆匆赶往杨家。结果听说绑匪把联络指定地点放在了陆家,又再一次乘车来到陆家。

  可怜如他,奔波了许久,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还得先应付陆老太太这般不配合的家属。家里的保姆佣人更是人人提心吊胆记挂着小主人的安危,没有人给他倒一杯水。

  拨开欲言又止的蒋飞,周克夜上前一步,用温和的声音开口劝道:“陆老夫人,您听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克夜。”

  搞不明白这是什么名堂,也不认识周克夜的老太太愣了一下,在状态最激烈时被人打断,思绪不由跟着对方走了。

  “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一名出色的国际谈判专家,常年在海外游走,目前是省公安厅的外聘顾问,这是我的名片。这里是我的百度百科,讲述过我谈判的所有案子。请您相信我,报警是有必要的,如果没有警方介入,根据国际大数据,儿童走失或被绑架24小时后,成功生还的可能性只有不到50%……我们此次是秘密行动,我本人更有丰富的谈判经验,我们一定会尽力把您的孙子平安带回来。”

  老太太一愣一愣地看着名片上花里胡哨的一堆头衔,还有手机上这字数不短的个人经历,简直如同话本一般传奇。

  下意识就把脖子上的银边老花镜往鼻梁上戴了。

  实际上老太太不知道,在场的不少警察,百度百科比周克夜还波澜壮阔、曲折离奇。只是周克夜一开口说自己是谈判专家,非“警察”身份,让老太太对他的敌意没有那么强烈,听他的话也比较容易。

  齐翎见状松了一口气,抽出一只酸疼的胳膊,扶了扶自己的安全帽。

  他这个油漆桶实在太重了。

  陆先生从头听到尾,见母亲被人安抚成功,也听到周克夜口里说的数据,什么只有不到50%,立刻摁住母亲的肩膀,神色坚定地开了门:“麻烦你们了。”

  所有人这才成功进入。

  陆老太太是冷静了,可也没有完全信任警方,她的理智只是暂时的,等警方进屋开始爬上爬下安装设备。她视线一转,看到客厅里无处不在的小孩用具,比如孩子的足球、孩子的满月照时,老太太情绪又开始崩溃了。

  直到看见最后进来的男人,目测身高一米八六以上,肩宽身挺,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深邃,一双黑瞳冷静锐利,气场稳重强大。

  老太太精神一振,下意识忘记了嚎。

  蒋飞一边在电话植入监听装置,一边介绍道:“陆老夫人,这是我们支队长,从警多年的精英,得过多次个人功勋和表彰,他精通格斗、射击、侦查,枪法更是老厉害了,远距离一枪一个。曾经在危难之际,从持刀绑匪手里救过一名人质。绑匪要求赎金,肯定会要求见面,那一天就是我们秦队出手的时候了。”

警员不能随意开枪的,可他这不是为了糊弄外人么。

  说得越多,受害者家属自然是安全感满满,愿意配合。同事多年,早习惯了两人之间一唱一和,秦居烈点头:“必要时我会出手。”

  听到耳朵里跟“必要时我会开枪”似的。

  果不其然,本来六神无主、心生悔意的老太太一下子就信服了。

  想起不少警匪电视剧里,那些优秀的警察,总能在命悬一线紧张刺激时击中匪徒的大腿\手腕,把刀啊枪啊震飞,人质平安无恙被解救下来的场景,老太太恍惚了一瞬,忽然有了信心,心里燃起了希望。

  可能效果有限,不过暂时是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个小时,轮到陆家男主人神色不淡定了。

  “警察同志,快九点了,他、他要打电话过来了。”

此话一出,气氛几乎凝滞起来,老太太捂着胸口靠在墙上,似乎有点呼吸不过来。

  其他人却顾不上了,井然有序地动员起来。

  秦居烈也即刻走向沙发上落座,提前戴上监听设备,唇角抿直,一双眼紧紧盯着电脑设备,神色极为专注。

  所有人密切关注着时间,牵挂着那三名被绑架的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客厅角落的黄铜摆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潭寂静如死水中,“叮铃铃铃——”

  座机响了,清脆的铃声如催命符一般,众人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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