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花贩跟沈小小打交道的小半月了，一开始沈小小无聊，去找找花贩，后来是听一些这世界的奇闻异事，再后来，是听他认识的人和事。

花贩的名字叫阿陏。

这个人的生命还是很传奇的，小小问阿陏：“你上辈子干什么了，怎么也跟我一样？”

“有个小姑娘跳河了，我跳下去就她，被大水冲走了。”

“你这种人应该升天堂，为什么在这？”

小小一边聊天，一边揪地上掉的残枝败叶。

“我的妻子、孩子都死于车祸，我是世界上唯一记住她们的人，如果我也走了，她们就彻底消失了。”

“你傻不傻，到了天堂可以重聚。”

沈小小着急。

“孟婆汤喝几碗，什么都忘了。她不是她，我也不是我。”

“你还挺深情，就这么耗着，能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记忆？”

小小不理解。

但突然她脑海四起那棵树，那个房子...这些都是她记忆的执念，她沉默了。

“没有和她们的记忆，我什么都不是。”

这一次沈小小没有反驳。

她叹了一口气，“说点其他的吧，零八的身世之类的...”，这种时候又拿小帅鬼出来挡枪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世。”

阿陏抬抬眉毛。

“他为什么会成鬼？不死之身吗？”

“他为了一个人。一个姑娘。”

说到这儿，阿陏笑了笑。

“谁啊？”

一句话直接激起沈小小八卦心。

阿陏摇摇头，“大老爷们要是喜欢谁，是很难藏住。但有些人闷骚，懂吗？”

沈小小瞪大眼睛，“你们多久交情？”

“10年。”

“他给你了什么？”

“给不了一套房子，种不了一棵树。”

阿陏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笑。

沈小小隐约觉得自己有特权，现在看来...

“那他永远是不死之身吗？”

“是。除非他干扰人类的命运，那样会灰飞烟灭。”

“那他把咱俩放这儿，算吗？”

“no。”

“怎么界定的？”

“你很关心他嘛。”

阿陏又笑。

沈小小皱皱眉头，“我就是好奇心重而已。”

“好好好。”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零八这个星期都会来顺道接她。

他又坐在门口的石台阶上，手里摩挲着那个棕色的信封。

尽管这个信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杨浩，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只求你给我作证，我需要原视频，终于有希望了！求求你帮帮我。”

零八乔装成警察，找到了他。

男生看见信瑟瑟发抖，还没问两句，全招了：

“那天体育课我回教室拿篮球，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有声音。我以为是女生回来聊天了，所以我想从后门进。门却推不开。上面有个大窗台，只不过有点高。我找了个椅子，然后看见...老师抱着她。

我...把视频录了下来，但那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实在太炸裂了。我左想右想，还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我以为她会惊慌失措，但是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求我把视频给她。我把视频拷到优盘，约了她到晴天公园。”

杨浩不愿意继续说了，零八也没有逼迫他，只是慈善的说道：“别怕，等你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

他拍了拍这位青年的肩膀，起身走出门框。前脚刚踏出去，就听见他说：“警官，如果...是说如果...强奸未遂，那会怎么样呢？”

零八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但同时心里舒了一口气，“体育老师吗？”

男生沉默了。

零八眼神锋利的像刀子，狠狠的盯着他。

“没事了...”杨浩赶忙接了一句，他的手紧紧抓住裤腿，恰好在他低头的瞬间，零八看到他高领口下的抓痕。

他的手早已经握紧拳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良久，零八淡淡开口：“等你消息。”

夜幕下，星星十分闪亮。零八站起来，走到店门口，敲了敲阿陏的窗台，“两位，走吧？”

只见阿陏提了又是鱼又是肉的，零八笑道：“过年了？”

“你小子有口福了。”

阿陏把海鱼塞到零八手里，又转头对沈小小道：“还有你。”

沈小小顽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小帅鬼是猫的话，应该不排斥死鱼。

到底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俩这么郑重。可这异世界的季节，沈小小是不了解的。她坐在汽车副驾琢磨了一会，算了算已经立秋好久了。因为这是个仿制的世界，她感受不到凉意。

她猛的回头看向后座的阿陏，打断了他和小帅鬼的交流，“喂！今天中秋节？”

阿陏无语的说：“你才知道？”

沈小小光顾着激动了，“今天咱们在外面吃吧，看看月亮。”

“好。”

零八这次答应的倒是很迅速，阿陏笑嘻嘻的盯着两人。

她点着车前的触摸屏，好奇的问：“可以放歌吗？”

零八笑道：“连蓝牙不就行了。”

“哦。”

沈小小选了一首她最喜欢的歌，她幸福的闭上眼睛。

“

'Cause everytime we touch,

I get this feeling,

And every time we kiss,

I swear I can fly,

Can't you feel my heart beat fast?

I want this to last,

Need you by my side,

'Cause everytime we touch,

I feel the static,

and everytime we kiss,

I reach for the sky,

Can't you hear my heart beat so?

I can't let you go,

Want you in my life. ...”

三个人都不做声了，沈小小笑：“其实我学英语就是想唱好我喜欢的外语歌。”

零八半开玩笑却面色不惊的嘲笑：“知道你也没什么伟大梦想。”

沈小小懒得跟他拌嘴，只是接了他的话岔：“你的伟大梦想是什么？”

零八不语。

沈小小自讨没趣，往窗外看风景。阿陏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我只想永远记得。”

接下来是沉默的五分钟，只有音乐和呼吸声。当一首歌播完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我也是。”

零八把着方向盘，低沉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我也是。”

忽然一瞬，三人都摇摇头笑笑。

可能生命的变数太多，他们越经历颠沛流离，越能寻觅生活的甜味，只有永远记得这些甜蜜，才能在痛苦来临的时候慢慢渡。

中秋节，这里没有月饼也没有螃蟹，没有桂花也没有月。

零八还是把桌子抬出来了，花贩忙着烧锅。没过一会，零八就进去一起帮忙了。

当两个男人再走出来时，已经是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了。沈小小激动的拍着他们俩个的肩，直呼：“优秀男人！”

花贩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失望的摇摇头。零八安慰道：“明天也有月亮可以看。”

花贩和沈小小对视一眼，不禁补充道：“今天的圆月才有意义。”

千里共婵娟，可见，我们不仅千里。想到这，阿陏郁闷的灌下一口烧酒。

沈小小也陪他喝，没几杯就趴那睡的叫不醒了。

零八端坐在桌前，面前是两个酩酊大醉的人。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的侧脸，隐隐的想起十年前的她：当初，她把他捡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一只流浪猫。

沈小小睡的忘我，头枕着的胳膊伸的很长。

零八从口袋掏出一根红绳，那是上一世系在它脖子上的。他安静的，细致的，像她从前对它一样，轻轻把红绳系在了她的手腕。

没一会儿，绳子就被隐去了。他满意的站起身，把她抱起来，送到了房间里。

出来的时候，阿陏早已醒了。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喝酒，花贩终于开口：“这样做值得吗？”

“别这么考虑问题。”

零八抿了一口酒，眼神炯炯的看着他：“找到了，肯定不松开。”

言毕，两人碰了一下杯。

阿陏越喝越多，越多脸越红，他借着酒劲，指着零八笑：“我都记着呢！”

，他像小孩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记得你零八救了我！”

零八又喝了一口酒，盯着酒杯笑：“别特么整这么煽情。”

阿陏眼圈泛红：“你要做的这些她都知道吗？”

“她不用知道。”

两人盯着酒杯出神，只是没注意到突然现身的月亮。

月光下，两人莞尔一笑，零八抬着酒壶，继续给他斟酒。两个人眼圈都红红的，也不知是喝的还是困的，夜晚的蝉鸣越来越清晰。

“干预，会死。”

阿陏屏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零八久违的露出释怀的笑，仿佛等待很久的行动终于能执行了，他感到尤其的快乐：“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