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赵小将军、昭云长公主、今上乃至那位令人一言难尽的安国公府大老爷也就是季世子他爹,再加上安国公二老,这些人真是怎么组合都组合不出季世子这样的。 姜韶颜感慨着这颗她眼睛一闭一睁的工夫就长大的白菜怎么就长成了这样呢! 当然再怎么讲究也是个帖子,姜韶颜闻了闻帖子上的墨莲香,收了起来。得!回头拿来熏屋子也不错,再不济摆着看看也行。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这位在外不似季崇欢那样有什么才学之名,也从未听他作过什么诗写过什么文的季世子的字写的真真不错。不似季崇欢那样全然的潇洒飘逸,其中竟还多了几分风骨,颇有几分形散而神不散的意味。 姜韶颜欣赏了片刻季世子的墨宝,将帖子拿回屋内,又拿了泡好的黄茶出来做乳茶。 静慈师太也没同她客气,直言已经尝过加了牛油、盐巴的乳茶,想吃加了黍米的。黍米已经炒熟了,叫香梨拿石臼捣成了黍米粉,混合着黄茶在小炉上慢慢煮了起来。 待到黍米的香味混合着茶香散开的时候,姜韶颜又拿编了细密网的银漏勺架在杯子上过滤着倒了杯有黍米香的黄茶叫静慈师太先尝尝。 米香和茶香,老饕静慈师太也没尝过这样的组合,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之后轻抿了一口,而后眼睛顿时一亮:“咦?这味儿倒也不冲!”
姜韶颜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只是喜欢不喜欢便见仁见智了。”
“倒是尚可。”
静慈师太点了点头,对此还算喜欢,却也到底不如肉食那般令她沉迷。 姜韶颜笑了笑,将牛乳加入其中,拿勺子慢慢搅动着煮了起来,混合着牛乳的乳茶味道加热之后很快便弥漫开来,香梨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惊喜道:“就是这个味道!”
她最喜欢喝乳茶了。虽说西湖龙井也好喝,可那要慢慢品,而她香梨自小到大便不知这所谓的慢慢品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乳茶好喝,在里头再浇一勺酪浆,甜甜的她能喝不少。 静慈师太也闻到了空气中那浓厚的牛乳香,比起方才单纯的黍米香和茶香更浓郁了几分,也更似是小圆子甜汤那等可做零嘴儿的汤了。 姜韶颜倒了一杯黍米乳茶与静慈师太尝尝,又拿了一罐先前做的玫瑰花卤子过来,浇了一勺玫瑰花卤子于乳茶中,乳茶昏黄的茶色上飘着几瓣玫瑰花卤子里的花瓣,倒是叫人眼前蓦地一亮,又多了几分胃口。 静慈师太被这玫瑰花瓣激的胃口又开合了几分,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直到临近暮食要赶回光明庵中给弟子上晚课时方才离开。 离开前,静慈师太也没忘记叮嘱姜韶颜:“姜四小姐,那个清汤古董羹莫要忘了。”
姜韶颜点了点头,允诺道:“待拿到了锅,便做。”
季世子那张帖子浮夸是浮夸了些,不过该说的要紧事却一点没忘:暴发户作态的的金粉字下将龙舟赛的地点、时辰以及那日要如何去,去了如何进场都同她说的一清二楚了。 龙舟赛就在两日后。 想着总是去观赛,姜韶颜回到屋中,将带来衣箱打开,一一翻看了起来。 这大概也是自她变成姜韶颜之后头一回这么认真的注意起这些自己的衣裳来,想想这等事在前两世于她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她是个极爱惜自己的人。在她看来若是自己都不爱自己,又如何指望别人来爱护自己?她曾经每一日出门的装扮,便是在床上躺着睡觉的寝衣都讲究的很……姜韶颜抬眼看向放在架子上熏了墨莲香的帖子,倒是同这位的讲究劲儿差不多。 只是自从变成了这个姜韶颜,虽说没有如原主那样生出自卑的心态,可到底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滑稽和好笑,也没了装扮自己的想法。 当然,她如今这模样,要装扮起来确实要费些工夫,而且收效也是平平。其实哪怕是略丰腴了一些,她也能将自己收拾成个胖美人,而不是眼下这等喜感到五官不辨的软团子模样。 看了片刻镜子里的自己,姜韶颜想要解毒的想法愈发强烈。 挑了一件颜色略深些的齐胸襦裙,找到了自己胸部以下,腰部以上最细之处系了上去,姜韶颜对着镜子动手为自己梳了个垂在脸庞两畔的垂挂髻。 镜子里的自己因着垂挂髻看着年纪更小,似是个可爱胖乎乎的软团子。 看着镜子里似个年画胖娃娃的自己,姜韶颜笑了笑,对着镜子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讨喜笑容,笑了几次找到了合适的感觉便不再看镜子了。 所以,女子嘛,还是赚钱要紧,待到解了毒,便是五官平平她都能找到几分特色来装扮自己。似那季世子用的墨莲香,她也能有钱买得了,摸了摸床头下的小金库,姜韶颜心头稍安。 …… 一晃便到了龙舟赛那一日,姜韶颜从小金库中带了些银票塞进荷包里出了门。 走出姜家别苑的那一刻,姜韶颜还不觉得如何.直到走上了主道,看着素日里只小摊贩走动的主道上人头攒动,几里外就能听到锣鼓声喧天的闹腾,才当真让姜韶颜感觉时光仿佛倒流了,宝陵当真又回到了几日前的端午。 不,不对,端午当日也没有这般热闹的。 这季世子和林少卿还当真是用权势和钱财硬生生的造了个“端午佳节”出来。 看着喜笑颜开的百姓,姜韶颜感慨不已。 破天荒的跟着姜韶颜他们一起出门的白管事看着往来的百姓,忽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宝陵好多年不曾这么热闹了,上一次举办端午龙舟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好多年前的事?姜韶颜愣了一愣:“宝陵为何多年不办龙舟赛?”
宝陵是个小城,倒不必如长安那般办的隆重。可到底是河道多的水城,地利摆在这里,要办龙舟赛也简单的很,随便弄几条龙舟便是了。借着节日本是县令与民同乐的好时节,这宝陵城的县令何以多年不办龙舟赛? “还不是二十年前改朝换代之时发生的那次灾祸?”
白管事感慨着,“宝陵这地方虽说没有被兵马波及,可城中百姓也慌得很,有不少别处的百姓投奔宝陵的亲眷而来……” 随投奔的亲眷一同来的还有外头各种各样不好的传言,战火、死人这等事情搅得大家寝食难安。 “当时的县令大人便想着借端午龙舟赛来稳一稳民心,可没想到那次龙舟赛上好几条龙舟划到一半都裂了开来……这个事还叫好几个划龙舟的死了,民间当时猜测纷纷,道是触怒了水神,自此宝陵便再未办什么龙舟赛了,只吃吃粽子什么的当做庆祝了。”
说到这里,白管事不无感慨,“这次季世子和林少卿能重办龙舟赛估摸着光劝那些个官员文吏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吗?姜韶颜对此有些怀疑。 她是不信什么水神触怒之说的,若真是触怒了水神,日常这么多船出入宝陵,也未见船裂开来啊!多半是有人偷工减料或者叫人动了手脚云云的。 这么简单的事,她都看的出来,那位断案如神的林少卿可没道理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