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肖娜搬出一套桌椅，指了指最靠里的座位。“稍等片刻，我去洗个手，你可以看看菜单，想吃什么，让我们的新伙计给你做。”

目送着肖娜离去，路源将目光投向李星柏。现在的他沉稳、寡言，脸庞虽然还是之前的那张脸，但却没有一丝稚气，反而显露出显眼的戾气和残酷。“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李星柏？”

路源沉声问道。李星柏沉默地盯着路源，眼中毫无情绪波动。路源想了想，又开口道：“怎么不和外界联系？你的朋友、老师都很关心你，他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你的家人呢？”

李星柏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认真地说道：“他们，都是劣等人，没资格与我共事。”

“我没有家人，我的家人早就死了，是方盛教派救了我，养育我成人。”

原来如此，所以你信奉娑森......路源微微点头。娑森作为雾林市的亚神，信仰者并不多，本土神明通常被某个教派所守护，几乎不会将神明的信息外泄，即便外界偶尔出现几位信徒，也只此而已，很难进一步成为伟大信徒。路源抽过菜单，一边看一边说道，“按你的说法，我也是劣等人啊。”

“不，路馆长你是九大人垂涎的人类，绝不是——”李星柏的话说了一半，高跟鞋和木地板的清脆碰撞声响起，肖娜换了一身黑裙，略有老态但依旧端庄美艳的脸庞上满是冰霜，她死死地盯着李星柏，发出冷哼声。“李星柏，类似的话我应该说过吧？”

咚！身材高达，强壮如蛮牛的李星柏听到此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宽厚的肩膀微微发抖，显然是怕极了。路源翻阅菜单的手掌停滞，他微眯双眼，看着面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说话。”

肖娜冷声说道，她上前一步，将脚下高跟鞋的修长鞋跟，径直插进李星柏背部。在肖娜的巨力作用下，锋利的鞋跟轻而易举地插了进去，李星柏闷哼一声，鲜血流淌，打湿了背心。“说、说过，您说过，我没忘。”

李星柏压抑着痛苦低声道。“说、出、来！”

肖娜眼神愈发冰冷，她前跨一步，将整个鞋跟刺入李星柏的后背。随着噗嗤一声，李星柏身体的颤抖更严重了，那鞋跟似乎已经伤到了内脏。暗中观察的路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将、将赐予我涅槃的您......视为母亲，永生不得......违背......”“将至高无上的......九伏华，视为圣主，将娑森......视为次主......”“将恩赐、痛苦、诅咒......视为——”李星柏絮絮叨叨的话语说到最后几句，肖娜突然抽出了鞋跟。“好了，闭嘴。”

路源清晰地看到，肖娜黑色鞋跟上沾满了鲜血和丝丝缕缕的肉丝。听到肖娜的言语，李星柏忙不迭地站起身，他喘着粗气，不安地偷偷看向肖娜。但肖娜并未理会他，而是伴随着哒哒哒的清脆脚步声，走到路源对面，姿势优雅地坐下。“一个小插曲，路馆长不会介意吧？”

“......当然。”

路源尽量露出不甚在意的笑容，“我今天来，是想——”“等一下。”

肖娜伸手阻止路源说下去，她先是微微起身，取过角落里的两只高脚杯，然后接过李星柏送来的酒瓶，娴熟地倒下两杯。接着，肖娜深深地嗅了一口淡青色的酒液，指了指菜单，笑容灿烂。“有什么话，我们吃了饭再讲，谈事情可不能饿肚子。”

说罢，肖娜举起杯，和路源轻轻碰撞。路源没多想，浅尝了一口。酒液微凉，带着青梅般的甘甜味，入口微涩，但很快转甘，咽下腹中，才能感觉到这酒液的辛辣，在腹中升腾起一股热气。“不错的酒。”

路源评价道。“谢谢。”

肖娜笑起来很好看，露出整齐的牙齿。夜宵店内灯光依旧昏暗，根本分不清昼夜，隐约的灯光下，路源能看到面前肖娜的双眼熠熠生辉，她的唇瓣饱满而柔软，皮肤白皙娇嫩，黑裙下的身躯也玲珑有致，带着健身后特有的紧实挺翘。意识模糊间，路源竟是前倾身子，目光迷离地看着肖娜的双眸，那里面似乎蕴藏着柔情春水......就在路源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即将闭上双眼，发生某些不可描述之事的时候，一张粉红色的大脸闪入了视野。那张脸被一双巨眼占据了大半，眼白是蜡黄色的，上面血丝、黑斑密布，再往下是一双狰狞的嘴，脸的主人发出了无声的大笑，露出口腔里针状的细密牙齿。那是母泉隐者！母泉隐者的双眼满载错愕，它看看对面四十多岁的肖娜，再看看面前二十多岁的路源，它颇为人性化地缓缓摇头，嘴角竟是带上了讥讽的冷笑。路源方才还含情脉脉的脸庞瞬间凝固，脑中也瞬间清醒，他脸色大变，猛地后靠，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妈的！这该死的母泉隐者！不...不对...该死的可不是它......路源气喘吁吁地扶着椅子站起，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脸阴沉的肖娜。看到路源坐回椅子，肖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酒......酒里有问题，肖娜这老女人肯定能用某种方法规避，得亏是母泉隐者......路源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云淡风轻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稍微喝一口酒，竟然还有点醉意......刚才差点摔倒。”

一边说着，路源一边暗中观察，尽管母泉隐者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但面前肖娜的眼神依旧注视着自己。显然，她并不能观察到母泉隐者。肖娜毕竟是超越了伟大信徒的超凡者，混迹这么多年，城府极深，她浅浅一笑，抿了一口酒，双手交叠在空中，下巴搭在上面，面色自然。看来，肖娜并不在乎这次小手脚的成败。“算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肖娜轻笑道，“烤鱿鱼、烤冷面、炒面筋、炸串......对不对？我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点的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本来，一个女人记得自己的喜好，应该是一件很感动的事情。但经历过刚才的路源，却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在路源眼中，肖娜绝不是那种小鸟依人，愿意寄人篱下的女性，正相反，肖娜是典型的女强人，甚至还要更加极端。是我的，一定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要想办法变成我的。一定拿不到我手里的，我一定要想办法毁掉。但现在，就这么一个女人，竟是玩出了这种花样......这就不得不让路源怀疑，肖娜是否有什么阴谋。“还是娜姐关心我，竟然还记得我爱吃什么，真让人感动......”路源爽朗地笑了起来，而肖娜脸上的戒备明显消散了几分。肖娜微笑着向李星柏做了个手势，后者点点头，扭头就奔向厨房。“说起来很巧，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的话，今晚或者明晚，我就会先去找你。”

说罢，她又抿了一口酒。路源早就猜到了，但还是略显惊讶地道，“哦？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

肖娜舔了舔嘴唇，眼眸明媚。“九伏华大人，祂想和你聊聊。”

路源脑中嗡地一声，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疯仙......要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