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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行手里的早餐袋差点又掉了,前男友果然有大病。他一刻不停留地往学校走去,生怕再留一秒就会胸部结节。
唉,又把人气跑了,没说上话。i人姚冬垂头丧气,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瞧。 贺文尧:[冬啊,晚上叔带你去看看俱乐部?] 动作这么快?姚冬没回复,而是联系甜妹。 Fei:[蝼蛄虾晚上要带我出去] 甜妹:[别轻举妄动,他很精明,他们的人很多] 十几米之外,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悄悄举了起来,咔嚓,对着姚冬拍了一张。 而姚冬对此并不知情,食街再次恢复热闹,他的心情却恢复不起来。他其实并不意外大萧对自己的态度,因为大萧一直以来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从不拖泥带水。 他不相信自己也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最初的接触起源于自己的谎话。 小学一年级暑假,北京的夏天总有很多训练营,也包括游泳项目。从入营开始,姚冬就注意到了萧行,因为他……穷。 有人说,跳水的可能会有寒门贵子,可游泳的绝对不会穷。姚冬自小有阿爸阿妈阿哥阿姐的疼爱,从不缺零花钱,家里还花钱让他学了一个高原上很少见的运动。当时的他跟着全国各地来的富小孩一起练,小孩自动分成两个团体,一个是准备在国内一直练,将来冲健将级运动员,另外一个是为了出国申请好学校。 游泳成绩是国外名校的敲门砖,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萧行被两个团体排挤在外,成为了最特殊的那个。 竞技体育很烧钱,游泳更是,一条竞技泳裤平均价格1500块,游7次就没有弹性。姚冬只带了两条,准备在结营半赛和决赛穿上,平时训练都穿普通款。可是在他身边,1500块、2000块的泳裤被那些孩子当作训练装备来穿,没弹性就换掉。 萧行只有一条最普通的四角平头泳裤。 小孩坏起来是纯粹的坏,欺负萧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了营里的娱乐活动。姚冬不止一次看到他们站在泳池边缘不让他上岸,偷走他的泳帽,甚至在第一次体测之后将欺负升级,变成肢体冲突。 最没钱的孩子成绩最好,还没穿竞技泳裤,没戴竞技泳帽、泳镜。这下伤到了大批孩子一直引以为傲的优越心,对他动了手。 姚冬当时睡萧行的下铺,从未说过话。那晚,他看着萧行鼻青脸肿地往上铺爬,两个人头一次眼神对视。 他觉着萧行的眼睛像黑曜石,明亮,坚硬,直白,装满了浓浓的野心。 他瘦,但不黑,皮肤很白,睫毛浓密,长相很好。但或许是把自己和那些顽劣的有钱孩子视作一样,萧行的眼神并不柔和,有些抵触。 就在那天晚上,被打了一顿的萧行发起高烧。 他烧起来总是翻身,还小声地叫“爸爸妈妈”,姚冬醒来抱着膝盖在下铺坐了一会儿才敢上去,看到了一个病人。他穿一件黑色的旧T恤,短睡裤,弓着腰面向墙壁,后背的两片肩胛骨高高凸起,像来不及展翅飞翔就被按下的翅膀,沉默又不甘。 姚冬没有药,但是他有吃的。他爬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最爱喝的豆奶,还有可乐、巧克力派、蛋奶酥,以及阿姐亲手做的奶酪干,然后一股脑儿地抱上了萧行的床。萧行醒来不说话,躺在枕头上看着他,眼睛充满敌意。 直到姚冬把舍不得喝的豆奶喂给他,他才慢慢地往下咽,肚子里咕叽咕叽地叫着,显然没吃晚饭。 喂完豆奶,姚冬再把零食掰碎喂给他。萧行一直很沉默,但给他什么他就吃,像嚼石头一样生硬地往下咽,还因为吃得太快不小心咬了一口姚冬的手指。但姚冬没怪他,反而高兴,因为他在家里的牧场里喂过牛马羊,再严重的伤只要还能吃就能活。 那个晚上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没睡,一个狼吞虎咽,一个默默投喂,萧行时不时看他一眼,眼睛在黑暗处也明亮,唯独吃到奶酪干的时候皱起眉头,明显是不爱吃。 姚冬看他不吃,很生气,拿起来自己吃了,故意馋他。阿姐做的奶干是美味,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萧行明显没被馋到,后来过了好久他才说,那个太膻了。 后半夜,姚冬笨手笨脚地喂了萧行好多,最后懒得下床,直接趴在上铺撅着小屁股睡着了。第二天萧行退了烧,仍旧冷着脸训练,不和别人说话,然后不停地挨打,再一次又一次地游过所有人。 他从来不和姚冬接触,仿佛那个夜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结营仪式那天,别的孩子都被爸妈开车接走,姚冬背着名牌运动包站在游泳中心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回借住家庭。 萧行用一个黑色塑料袋拎着他所有的行李,刚好从面前走过去。 “萧行……”姚冬叫住他,只要不回借住家庭,去哪都好。 他以为萧行会直接走过去,毕竟他那样不近人情,但硬石头一样的男孩儿停下来,将他打量一番:“你也没地方去么?”这是姚冬第一次听萧行说这么长的句子,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萧行的口才有多好。 “嗯。”
姚冬点头,撒谎了。
“你爸妈呢?”萧行又问,眉头拧出疙瘩,衡量要不要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当时的姚冬心里一慌,着急地说:“不在了。”确实是不在身边,但是他不懂加了一个“了”字之后整句的意义全变。他怕萧行不带他,就紧紧地跟着人家,直到过了好久才明白这是多么大的误会。 “那你跟我走吧,我有办法生活。”
可萧行已经相信了,就这样带上了一个浑身珠宝的小少爷,把高原上的姚冬带进了他的人生。
两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不太会说普通话,一个带着东北口音,在北京寄人篱下,靠捡垃圾磕磕碰碰活了二十多天。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眼前的画面再次回归食街,姚冬收好珍贵的记忆,跟着米义去乖乖排队。 早餐摊果然名不虚传,排队最长的就是这一家,姚冬买了两份豆浆和豆腐脑,甜油饼两张,茶叶蛋四个,都是双份。买完后居然变天,下起小雨,姚冬感受着带有苦涩的绿意,在细密潮湿的小雨里回了学校。 刚开学,训练节奏没有那么紧张,上午是专业课。 大教室坐满一大半,姚冬跟米义一起走了进去。米义热心肠:“来,我带你介绍一下队员,你军训怎么没来啊?”姚冬动作一滞:“家里,有事。”
“那你明年要补哦。”
米义带他往后走,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队第六子来了,姚冬!”
三个低头打游戏的男生同时抬头。 呼,还好,看起来都是很好接触的人,姚冬放心了。 三个男生同时站了起来,最矮的191,最高197。 姚冬默默往后一退,老悲催了,怪不得米义说他俩是盆地。 “你可算来了,咱们队终于齐了!”
最高的那个说,“我叫唐乐意,主攻蛙泳。”
离姚冬最近的那个干脆直接揽住了他:“诶呦,你就是山上下来的那个吧?我叫尤涵。”
“你别随便搂人家行不行?吓着人家了。”
唐乐意仗义执言。
“拜托你很机车耶。”尤涵操着一口非常地道的口音。
而三个人里唯一不说话的那个其实姚冬早就认识,叫葛嘉木,是萧行的铁哥们儿。葛嘉木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表示打过招呼,然后就坐下了。 他和萧行关系很好,姚冬以前打视频时总能看到葛嘉木这个背景板,现在自己和萧行分手,他站在兄弟那边肯定不愿意搭理自己。男队算是介绍完毕,姚冬却没找到萧行,他有些忐忑,想把手里早餐送过去,在教室找了又找才看到他。 萧行和一个女生并排而坐。 “那个就是张琪苒,女队队长,主攻自由泳。”米义又比了个大拇指,“成绩也靓。”
“真,厉害。”
姚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窗外的小雨此刻忽然变大,哗啦啦地砸向玻璃窗,潲进来的豆大雨珠也掉在了姚冬的身上。
一上午都是专业课,到下午就是训练课程了。 每个人的主攻项目不同,所以各自的技术教练也不一样。姚冬中午去开过病假条,蝶泳技术教练郭文康也提前打过招呼,他醉氧这段时间强度减半,两周内先不要下水。姚冬只好在岸上做体能训练,看着其他人练习转身。 水中转身是非常抠细节的动作,也是比赛中特别容易犯规的环节,不管是什么级别的运动员都要不停训练,强化肌肉记忆。 姚冬在岸上找机会,都没等到和萧行说话的时机,只好作罢。4个小时训练结束,男队去淋浴间更衣,姚冬和米义并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困。 但他早就困了。 到更衣间,姚冬脱下T恤准备洗澡,刚转身就被尤涵戳了下胸口:“淦,小冬你身材不错哦,很耐操。”姚冬呼吸莫名乱了好几大拍,耐、耐、耐、耐什么?他看出什么来了?难道他也和昌哥一样识别给子? “别瞎想啊。”
米义在旁边中译中,“他那句话是说你耐得住操练。”
“哦……这样,这样啊。”
姚冬心跳回落,看来自己完全想歪,于是赶紧找补,“我确实,很耐操。”
“是么?”
背后一个声音。
姚冬大脑里一下子就空了,转身看到萧行正在摘泳镜,泳镜边缘在他的眼周留下浅红色压痕。 大家都不说话,姚冬心虚更不敢看他,谁料萧行顺着他的话来,漫不经心地问:“有多耐?”